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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阿诚来了。阿诚告诉他,梁仲春带领人抄了明台的面粉厂,在面粉厂当场起获了电台和密码本,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销毁的密码记录。

  “我做得很谨慎,万无一失。所有密码记录都伪造得严丝合缝,但是都有轨辙可寻。”阿诚说。

  “汪曼春那里呢?”

  “我去打听了。汪曼春立功心切,得知梁仲春起获了新情报以后,到特高科那里告了梁处一状,梁仲春迫不得已交出了所有的密码记录。汪曼春正在派人连夜分析情报。从这些断编残简里,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故意留下的线索,从而认定于曼丽身上的情报真实无误。”

  “但愿如此。只有如此,死了的人才没有白死。”明楼叹了口气,问,“明台怎么样?”

  “小少爷真是一条铁打的英雄汉子。”阿诚只说了这一句。

  明楼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防线。

  “我当初做了两手准备,第一就是赌他垮掉,你知道,酷刑最是考验人体极限的承受力,明台从小娇生惯养。”他的话堵住了,哽咽着,“我太可恶,太不是东西。我居然赌他垮掉,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受过酷刑再招供,可信度达到80%。我当他是一枚棋子,想着他如果垮掉,我就顺理成章把他接回家,送出国。当然,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一名战士,因为他是一名逃兵。”

  “先生。”阿诚很为明楼的心态担忧,“您承受的太多了。”

  “第二,我赌他赢!他战胜了一切!他能熬到刑场上。我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从此以后,他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明楼忍住了泪。

  “先生,我觉得是时候下最后一步棋了。”阿诚说。

  “是啊,是时候了。”明楼说道。

  “先生,您一定要撑住。成败在此一举。”

  “成败之数,谁也无法预见。”明楼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忠奸之判,在于天理昭彰,问心无愧。”阿诚进言,算是安慰明楼。

  明楼惨然一笑,说:“下最后一步棋吧。但愿天佑忠良。”

  阿诚走到电话机旁,他拿起了电话:“喂,接明公馆。”

  76号门口。

  汪曼春懒洋洋地走出来,她戴了一副太阳镜,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旗袍,披着裘皮披肩,足蹬一双红色的皮鞋,皮鞋面子光亮无比。她一步三摇地哼着江南小调走出戒备森严的76号大门。

  她斜着眼睛就看见了明镜。

  汪曼春一看见明镜那张因焦虑而显得憔悴的脸就发自内心地得意,满脸都是傲气和娇气。

  “你好,汪小姐。”明镜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叫着汪曼春。

  “明大董事长,你知道吗?我刚才接到阿诚的电话,说你要亲自到76号门口来见我,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啊。”她笑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她不介意,她就是要看看明镜怎样哀求她。

  明镜克制着、隐忍着,她强作镇定地说:“汪小姐,我原本是不该来麻烦汪小姐的。可是,我家明楼最近公务太紧,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回家了。我是不得已才来恳请汪小姐的。”她的意思很清楚,我来求你,并不是无路可走,我家里还有用得上的人呢。

  “是吗?明大董事长,你究竟是真不懂事呢,还是装不懂事呢?”汪曼春的鼻孔里喷着冷气。

  “你!”明镜脸皮涨紫,气得手足冰凉。

  “我告诉你,明镜!我不怕你!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就该看我的脸色,该对我低声下气、奴颜婢膝!你知道吗?我要是不高兴了,那牢里的囚犯就得去死!你那宝贝兄弟明台,啧啧啧,真是一身贱骨头啊,怎么敲打都敲不醒啊。”

  “你把他怎么了?”

  “我想把他怎样就能把他怎样。”她抬起自己的脚来,红色的鞋跟上有污渍,“你看看,我好好的一双意大利皮鞋,进口的,还是明楼买给我的生日礼物,被那个小畜生给弄脏了,你看,全是他手上的污血,溅得一鞋都是……”

  明镜被她给逼疯了,大喊道:“汪曼春,你这个畜生!”她冲上去就要打汪曼春,汪曼春眼疾手快,一下制住她,猛地把明镜推倒在地。

  “明镜!我汪曼春十六岁的时候,就在你家门口发过誓。我一定要嫁给明楼,我就等着看你咽气!你头天死了,我第二天就进门,作为明家的女主人,我亲自给你发丧。还有啊,看在你是明楼姐姐的分上,我就馈赠一点小礼物给你,你一定会喜欢,因为那是明台的东西。”

  明镜的心紧缩成一团。

  汪曼春居高临下地扔给她一个打了结的手帕。

  明镜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面色仓皇地打开了渗透血迹的手帕,是指甲,十块指甲盖,是从明台手指上拔下来的。指甲上的余温犹存,十块指甲俱是连根拔起。

  这十块修长的指甲用手帕裹着,这张手帕明镜认得,是当年汪曼春亲手所绣的并蒂莲,并送给了明楼。

  当年,明镜把这块手帕扔还给汪曼春。

  现在,汪曼春依然用这块手帕包了明台的手指甲赠还明镜。

  这比一千句辱骂,一万遍耳光还要残酷无情。

  明镜捧着明台的指甲,痛彻心扉。

  “我顺便踉你说一声,我是出于一片好心才把这些残渣废料送给你,等死刑执行后,你可能连灰都找不到,留着做个念想吧。”汪曼春微笑着说。

  明镜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一片黑暗。

  这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她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瞒跚学步,看着他宛如朝阳,看着他盖世风华——居然,还要看着他淋漓血透,看着他惨死成灰!

  明镜的心被撕裂了,粉碎了。

  离新政府办公厅还有一条街了,明楼穿着一身笔挺的海军制服坐在汽车的后座上,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出冷汗,他无法控制。

  他刚刚接受了日本军部长官的盘问和苛责,在特高科课长冈田芳政的帮助下,他得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这也加剧了他今夜行动的迫切感。

  夜长梦多。他赌不起。

  阿诚开着车,说:“先生,我全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

  主仆二人,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关系存在着一种“点到即止”的默契。“好,阿诚,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

  天空一片灰暗,下着绵绵细雨,风雨中,阿诚看见了明镜。他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依旧被明镜的沧桑所震憾了。

  “大小姐。”阿诚的汽车一个急刹车,使明楼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明镜披头散发,站在新政府办公厅门口。风雨中,她眼光迷离,脸色苍白,她浑身上下都淋着雨,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的。

  阿诚吓得赶紧从车里下去,撑开一把伞,向明镜跑过去。

  明楼也从车上走下来。

  办公厅门口的路灯下,来往的工作人员都止不住地回头看。

  “大小姐。”阿诚脱下外套,替明镜披上,然后侍立在明镜身后,撑着一把伞。

  明楼向明镜走来。

  “大姐。您?您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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