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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老常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陈梦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这是几个?老常人醉心不乱,闭着眼睛说,我得睡一觉再告诉你。陈梦又拿出协议书让他看,老常只见一张白花花的东西在眼前晃动。陈梦把协议书铺在床上,扶老常坐起来,递给他一支笔,让他签名。老常接过笔,趴在上面看了半天,发现“同意太太外出工作”字样,立刻扔掉笔,这东西太危险……不能签!

  老常重新倒头睡下。任凭陈梦搂着他的脖子怎么撒娇,也不理了。最后她把“结婚前算过命,有帮夫相”这等低级骗术都搬出来了,老常还是不吭声。陈梦用力摇他,老常被折腾急了,借酒翻脸:啧!别烦我了,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不许再提了!说完躺倒,轻轻打起了呼噜。陈梦怒了:牛什么呀?你是一家之主,我还是“一家之主妇”呢!我话没说完,你怎么就睡了?醒醒啊……老常半真半假的呼噜声更大了。陈梦赌气躺倒,越想越气,用力踹老常,一脚又一脚:讨厌,讨厌,讨厌!老常被踹疼了,躲着躲着滚到了地毯上,迷迷糊糊就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睡着了。

  陈梦气得半宿没睡,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小看到她那一双熊猫眼,故意问她昨晚怎么样?跟老爸智斗,动静还挺大的,阴谋得逞了没有啊?

  听陈梦说老常喝得太多,昨晚在地上睡了一宿,小小琢磨着,看来我爸不是真醉,他心里对你的小算盘可清楚得很啊。陈梦不打算指望他了,不给投资也要出去工作,决不能在家把自己待成一家庭妇女黄脸婆。她已经想好,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燕子衔泥照样能垒窝。小小也要马上行动,青春不能在等待中蹉跎呀。

  两人说动就动。陈梦瞒着老常接了一个又一个汽车展销会、手机发布会的活儿,忙得不亦乐乎。小小却没那么幸运,她跑遍全市的艺术区、美术馆,到处考察市场,琢磨路子,把自己的画拿到画廊寄卖,走了一家又一家,都被回绝。

  老常发现女儿最近早出晚归老往外跑,得知她想开画廊卖自己的作品,大泼冷水,人家都不愿买你的画,可见是卖不出去,你自己开画廊还不赔死?我可不敢给你投资。小小知道老爸是叫陈梦给吓着了,连忙声明没想让他投资,您能主动想到这个我就很感动了。老常警觉得很,哼,你可别像陈梦似的,先给我打一针麻药,然后再给我一刀。小小试探地问,我要是能证明自己的画有市场,您肯不肯帮我暂时投点资啊?老常刀枪不入,只要能卖,哪儿卖还不行?没必要非开画廊不可。我的人生准则是——钱得花在刀刃上,凡是可花可不花的一律不花。小小一听,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本来也没想靠您。

  陈梦在一边挤兑丈夫,哎哟,我原来以为自己能是你的“刀刃”,后来发现不是,琢磨着亲闺女总该是“刀刃”了吧?结果还不是!真不知道你的“刀刃”到底在哪儿呢?老常的脸不红不白,只要不动他的奶酪,他就能气定神闲。

  想让老常支持事业起步是彻底没戏了。陈梦从此死心,要靠自己的能力干出个样子叫他看看。小小也发誓将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进行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俩人击掌,今后咱俩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共勉吧!

  兰心最近虚火上升。她一边抓订单生产,一边盘算加快收购企业的步伐,第一步是深入细致的实地考察阶段。命相关部门抓紧时间,在考察过程中要以公司利益为重,严谨慎重,不得有虚假信息和人为的水分!以便尽早确定备选收购目标,制定可行性收购计划。

  这天上午兰心召集会议,落实订单生产,资金已经基本到位,就等着组织原料按计划开工了。供应部经理却告诉她,出口产品必须采用的进口小牛皮和上好羊皮,库存的备料用完了,采购新料的人出去好几天了,还没有反馈结果……兰心急了,命令供应部“赶快、马上、立刻”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应急。

  供应部经理面露难色,说这种料不好找,以往都是到原产地找货源,没那么快呀。兰心大发雷霆,那也得给我想办法!我养着你们这么一大群人,都是干吗吃的呀?这种事还让我操心?限你三天之内必须见分晓!兰心突然剧烈咳嗽,抓过纸巾擦嘴,发现了血。

  许小宁扎着围裙,哼着小曲,正往电视屏幕上哈热气,反复擦拭。电话响了,宋圆圆在电话里急促地报告,许哥,兰总咳嗽喀出血来了!许小宁扔下话筒就往外跑,连围裙都忘了摘。

  兰心皮具公司的大厅里,众人聚成一堆在悄声议论。许小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跑进来,脚下一个急刹车滑出挺远,众人连忙闪开,许小宁撒腿又往里跑。

  兰心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水,宋圆圆站在一边小心地陪着。许小宁脸色煞白,撞开门闯进来,一见老婆腿一软,差点摔倒:哎哟老婆!你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兰心看到许小宁的花围裙,瞅瞅你这样,什么打扮呀?许小宁哪顾得上这些?扑上去仔细打量老婆。兰心轻轻推开他,怪宋圆圆不该背着她通风报信,吓坏他怎么办?然后和颜悦色地对许小宁说,就是咳嗽了两声,可能气管咳坏了,没事儿……说着又咳嗽起来。许小宁紧张地看看她,没吐出什么,拉着兰心回家休息,不行的话还得去医院做个仔细检查。

  兰心舒服地仰在家里的沙发上。许小宁一手端杯,一手拿药,小跑着过来,让她先吃止咳药,喝水。又拿来热水袋捂在她膝上。兰心打个嗝,许小宁立刻为她揉胸口,兰心直直腰,许小宁又为她搓背。絮絮叨叨地埋怨她平时总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不注意身体,成天不是醉着回来准是生气回来!这些年在外头应酬,不知道吸了多少二手烟啊!唉……兰心嗔他小题大做,絮叨,撒娇地让他给揉揉脚,刚才进门的时候崴了一下,有点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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