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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郭洋白天辞了职,在街上茫然地转了一圈儿,买了些吃的东西,早早回家。平时李梅老是抱怨他不顾家,趁这会儿有空干脆表现一下。

  李梅带小洋坐公共汽车回到家,疲惫地甩掉外衣,长叹一声,总算到家了,这公交车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挤呀?你爸爸倒是有车开,就苦了咱们娘儿俩了,成天这么挤,早晚挤成画儿了让你爸爸挂墙上欣赏!她发着牢骚,一推厨房门,里面热气蒸腾,郭洋正忙活晚饭。李梅挺意外,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反常啊?郭洋掩饰着辞职的失落,说今天下班早,特地接过做饭重任,表示一下诚意。

  李梅心里挺感动,可一开口就变了味儿,难得呀!你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心虚吧?郭洋本来就憋屈,一听这话顿时窜了,为证明我不心虚,这饭我还就不做了!爱谁谁吧。说完,扔了锅铲,转身就走。李梅没好气地抓过铲子继续炒菜,不做就不做,指望你早饿死了!她看看站着发愣的小洋,叫儿子快去跟爸爸玩儿,哄哄他,让他高兴点儿。小洋懂事地跑开了。李梅有点懊悔,唉!我这是何苦?

  饭菜上桌了,李梅和郭洋还较着劲,一家三口沉默地各自吃着。小洋小心翼翼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不敢说话。李梅先给小洋夹了一筷子菜,然后不动声色地又给郭洋夹了一筷子,放进他碗里。郭洋视而不见,就是不吃李梅夹过来的那口菜。李梅讨个没趣,伸筷子把那口菜夹回自己碗里,恨恨地吃了。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草草收场。

  李梅洗完澡,擦着湿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不见了郭洋。小洋递上一张卡片,说爸爸写了一张假条,让他交给妈妈。

  “假条?什么假条?”李梅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根据协议条款,具体忘了第几条了,规定夫妻保持相对独立,具有自由空间,特此请假一小时外出放风。”李梅又好气又好笑,郭洋啊郭洋,你跟我玩儿这套!看谁玩儿得过谁?

  许小宁心情本来特别美,他花了一整天心血,自创了一道“神奇百变多味汤”,同样的汤,只要加上不同的佐料,味道立刻就不一样了。晚饭时,急于在老婆和女儿面前露一手,当他把一溜儿作料罐摆好,眉飞色舞,正要一展技艺时,兰心突然不耐烦地扔过来一句:“不就一碗汤吗,你能让我们娘俩消停吃会儿吗?”许小宁的脑袋顿时耷拉下来,唉!又浪费了一腔热情。

  吃完晚,兰心坐在多功能按摩椅上长吁短叹,我这劳碌命啊,过几天还得出国。许小宁醋哄哄地接茬儿,又可以游山玩水了,真羡慕你啊!上回去北美没啥收获,这回又去哪儿啊? 兰心白他一眼,不去行吗?我不去谁替我打市场啊?这回说什么也得带张大订单回来!许小宁顺口胡诌一句,要不你去非洲,非洲人民爱美,你那包五颜六色,特别适合黑美人儿使用。兰心恭喜他答对了,还真是去非洲。许小宁叹气,你这天南地北,什么时候是个头哇?成天除了事业还是事业,赚钱赚到贪得无厌的地步,老这样下去,就失去赚钱的意义啦,赚钱是为了生活。兰心说,我要等赚够了再生活,快去把我的包拿来,再对对账!

  兰心等了半天不见人,听到许小宁痛苦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连忙进去,他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哼哼,说腰椎病犯了,让老婆过去陪他躺一会儿。兰心上了床,许小宁突然露出顽皮的笑脸:“知道什么叫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吗?”兰心烦躁地推开他:“讨厌,人家一天到晚累得贼死,还有心陪你玩儿?”“生活就是玩儿,你以玩儿的心态对待它,它才会充满乐趣。兰心,我想让你回家能忘了工作,轻轻松松,心情舒畅,我还想让你明白,其实有很多比工作更有意思的事儿等你去做、去享受。”兰心看看许小宁热切的样子,一时没话了。

  两人正要温情一下,门铃响了,响得真不是时候。许小宁开门,见是陈梦,慌忙反手带上门,压低声音问她什么事儿?陈梦拿出装钱的信封递给他:“听说你们家财务制度严格,怕给你添麻烦,谢谢你,许哥!”许小宁一边抓过信封塞进裤袋,一边扭头观察自家的风吹草动,嘴上还硬撑着吹牛:“这么晚我也不招待你了。”说完,泥鳅一样溜进了家门。

  许小宁蹑手蹑脚关好门,才发现兰心坐在沙发上正冷冷盯着他,不怒自威地问他外面是谁呀?许小宁赔着笑打马虎眼,“一个人。”兰心反问,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吧?许小宁知道兰心都听到了,连忙一半坦白一半蒙骗,陈梦来问我去三里河怎么走。兰心死死盯着许小宁的裤袋,让他把东西拿出来。许小宁只好掏出信封。兰心一看,哦,你借钱给陈梦?又是助人为乐?许小宁无奈地乐了,老婆你真了解我!

  兰心咬牙切齿,扯着嗓子喊:“许小宁!我很羡慕你,你很会玩儿。我也希望像你一样整天玩儿,你要有本事不用我出去折腾,我也能在家玩得天翻地覆!”

  “你看你,本来挺温柔个人儿,怎么一变女强人就不温柔了?”

  “我没法温柔!在外面要硬,回家还得软,我凭什么那么顺你心哪?我在外鞠躬尽瘁,可你在家还有闲心风花雪月,你有良心么?”

  “老婆,猜忌是婚姻最大的隐患,你这么不信任我,我干脆出去工作算了,省得在家呆着,一天到晚没个人说话,长此以往大脑退化、智力下降,问题严重。”

  “你跟谁说话不行?非要找老常的年轻小媳妇说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就是养养眼,连心都不走。”

  “许小宁,你安生日子过腻了,是吧?”

  “是有点儿腻。看这形势,我还是把家放下、重出江湖吧,到时候你别抱怨后勤部长没了、保姆大厨没了、家庭教师也没了。我现在郑重提出口头申请:本人从明天起重返社会,请兰老板批准……”

  “臭美!当初你怎么赔掉我半个公司的,都忘了?乖乖在家当你的煮夫,规规矩矩收心、老老实实做人,不许乱说乱动!”

  “我怎么成专政对象了?当煮夫可以,但不能没有男人尊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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