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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在书房听爵士音乐。

  从心笑着说:“我明白了。”

  他转过头来,“明白什么?”

  他看到出水芙蓉似的她,不禁呆住,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穿着大浴袍,此刻的她额角还点缀着亮晶晶的水珠,他从未试过这样强烈需要拥有一个异性,不是逢场作戏,他想与她长相厮守。

  温士元觉得迷惘,他咳嗽一声,“明白什么?”

  从心伸出袖子抹去额上水滴,笑着走近一步,“根本没有王书娴这个人是不是?”

  温士元退后一步,“哎呀,你真聪明,被你猜到了,我们无意欺骗你。”

  从心反而高兴,她不想一个好心女子有所误会。

  “王书娴是家母的名字。”

  从心既好气又好笑,“为什么要创造这个人?”

  温士元答:“都是智泉的意思,他向我借公寓,可是怕你不肯住在男人家里,所以说是一位小姐香闺,本来无事,偏偏我好奇,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叫精乖聪明的李智泉这样尽心尽意,所以来查看。”他搔着头皮,面孔涨红。真是一对活宝。

  “王书娴在电话的留言,那声音属于邓甜琛可是?”

  “燕阳,你真耳尖。”

  从心说:“没有这个人,我反而放心。”

  温士元补一句,“我也是。”

  从心调侃:“你也是什么?”

  温士元答不上来。从心转身回房去,肥大的睡袍不可以看到她身段美好的轮廓。

  温士元瘫痪在安乐椅中,一夜不得好睡。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进厨房找咖啡,看见她精神奕奕坐在玻璃桌前看报纸吃早餐。

  “早。”从心说。

  “你早。”他坐到她对面。

  从心穿着温士元的白T恤牛仔裤,腰间用一条宽皮带,十分俏丽。

  他喝一口黑咖啡,“我早上最丑一面都叫你看过了。”

  “可不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她还有幽默感,笑得几乎落泪。

  “报上说什么?”

  她给他看。娱乐版全部都是燕阳彩照及燕阳语录。

  “燕阳促华人抚心自问,团结为上。”

  “美人胸怀大志,劝华人切莫互相歧视。”

  “燕阳身世成谜,竟夜失踪。”从心掩上报纸。

  “你看,本市又多了一个名人。”

  从心轻轻说:“我有一个请求,请神通广大的你帮忙。”

  “咦,终于当我是朋友了,好,好。”

  “我想去乡间探访婆婆。”

  “啊,我马上替你安排,最快今日下午可以出发。”

  从心没想到会那样方便,惊喜交集。

  她也没想到温士元会亲自陪她去。

  从心问:“智泉不是说回来?他到了没有?”

  温士元笑,“那么大一个人,还会迷路不成,我们先做了重要的事再讲。”

  从心认为他说得对。

  稍后,邓甜琛提着一件小小行李上来交给从心。

  “里边衣物日用品够三天用。”

  “足够了,我去看到婆婆就回来。”

  在路上,从心平静地把身世告诉温士元。他恻然。

  温士元不认得孤儿,他的朋友与同学,全部是同父母作对的好手,需索无穷,从不觉羞愧,成日板着面孔,要这个要那个。

  他沉默了,原来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

  司机阿忠送他们到从心祖居,所谓乡间,只在城市边陲,才大半个小时路程。

  从心有点激动,紧紧握着拳头。

  看到熟悉的小路,她下车小跑步般奔向祖屋。

  温士元跟在她身后,幸亏平日也有运动,否则别想跟得上。

  到了屋子前面,从心发觉天井一切都是旧样子啊,像是她上午需开,傍晚又回来了。

  她扬声:“婆婆,婆婆。”

  门虚掩着。她推开门。

  一个年轻妇女正在屋内,抱着婴儿,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从心看到陌生面孔,呆住。

  少妇笑问:“找谁?”

  从心有不吉之兆,“我找信义婆。”

  “啊,周婆婆已经去世,现在我们住在这里。”

  从心呆住,眼前一黑,她看不清事物。

  温士元一听,心中暗暗叫苦。

  片刻,从心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周婆婆什么人?”少妇说。

  “孙女。”从心说。

  “她约半年前病故。”

  少妇站起来,走到一只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信,“这些都是寄给周婆婆的信,你拿去吧。”

  从心接过信,低头一看,信封上全是她自己的笔迹,周从心写的信,由周从心来收,多么怪异,信里夹着汇票、照片、盼望、亲情,原来全部没送到婆婆手上。

  从心往后退一步,落下泪来。

  少妇怪同情她,“你可是去了海外工作?”

  从心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内疚,周婆已经老迈,听说,一日她坐在天井的藤椅子上晒太阳,久久不动,邻居来推她,她已经不在了,这是天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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