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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的电话接着来。

  “妈妈,你闲着吧,为我到时装店拿件衣服好不好,我明天要穿,现在我走不开。”

  “小姐,你需要的是近身丫环。”

  “妈妈,帮帮忙,单子在我书桌上。”

  婴儿时期不是这样的,养到五六个月,忽然吹气似的胖起来,手臂和腿都一截截,粉白粉白,只要做出嗒嗒声,她立即手舞足蹈。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不可思议。

  不过总算可爱过。

  刚到五六岁时带她去看《雪姑七友》,紧张得整整九十分钟都坐在戏院椅子边缘,不敢透大气,散场时给我深深一吻,似白马王子把雪姑吻醒。

  算了,这都是无价的快乐,由她赐与我,就替她去做一次跑腿吧。

  售货员见到我,熟络地过来招呼。

  “顾小姐,今天来看什么?”

  我看住她。

  我从来没进过这家店。

  咪咪长得不象我,而且跟她父亲姓,店员口中的顾小姐不会是她。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顾?”

  店员一怔,细细打量我,随即乖巧地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好家伙,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怪事。

  “是不是我很象一个?”

  店员不好意思,“骤眼看真象。”

  我接上去:“但实际上比我年轻一大截?”

  因为这间店出售的时装鬼怪得很,只适合少女。

  店员点点头,“不知两位可有亲戚关系。”

  “我姓顾,她也姓顾吗?”

  “是,真巧。”

  我替咪咪取了裙子。

  心中好奇得不得了,又不能出口探听,只得打道回府。

  一整个周末都纳罕另一位顾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咪咪问:“母亲母亲你为何沉默,是不是寂寞?”

  小姐在外头跑累了,就回来折磨老娘。

  浴室里师傅在通渠,水深两公分,大毛巾全部出场,场面悲壮,象打仗。

  明天就星期一了,真好,又可逃回公司里,私人办公室简直已成了我的保护壳。

  “太太,洗衣机明天一定来吗?”

  乖乖不得了,明天不来的话恐怕要我动手洗。

  想起来问:“咪咪,你爹爹最近又同谁走?”

  “一个模特儿。”

  “漂亮吗?”

  “很会化妆打扮。”

  “可你老爸并没有钱。”

  “她有,她开着时装店。”

  我马上说:“就是你叫我去取衣服那一家。”

  “是,六折,她很够意思。”

  “多大年纪?”

  “才二十多岁,妈妈,人家多有办法。”

  怪不得关怀我未老先衰。

  “妈妈,不是我说你,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今晚电视演希治阁的密使,一起看吧。”

  年轻人不知道一切是注定的,努力钻研不会带来什么,嗯,顶多是争取到一间或两间时装店。

  “你一天对牢电视看陈年旧片是行不通的。”

  看谁教训起谁来。

  星期一,女佣说,如果洗衣机事件再不安排妥当,大家就得买新的内衣裤。

  衣服堆山积海搁在浴室,她拒绝用手。

  整件事似失败的婚姻,换来换去,想尽办法,绞尽脑汁,难题仍然存在。

  不但不想回到公寓来,最好搬到另一个公寓去住。

  在露台上看到一只飞的老鹰,英俊自在地它快活地打圈子,我羡慕地对它说:“你真好,既不用交税,又不忙升职,更不必付房租……”

  后来终于上班去。

  老板兴奋地跳来跳去,指挥如意:好,不好,坐下,站起,喝茶,散会。口气象训练小狗小猫,专门用单字,方便汝等低级小动物把命令记在心。

  就这样混过一个上午。

  难怪女人都怕回到厨房去,老老实实,厨房内的功夫马虎不得,不是人人会做的,上午老板背黑锅,下午弟子服其劳,打真功夫,苦也苦煞脱,当然是坐办公室轻松。

  中午到银行去。

  轮至我,窗口里出纳员看我一眼,立刻说:“顾小姐,你的皮夹子漏在我们这里了,我去拿给你。”

  我大吃一惊,连忙打开手袋检查,咦,没有呀,一只古兹皮夹子用了多年,好端端在手袋中。

  “小姐——”

  她选出一只鲜红漆皮的皮夹子,我看到它,震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幸巧里面有你的照片,”她笑说:“不然只得交到警局去……顾小姐,顾小姐。”

  我着魔似的伸手过去取过那只小银包。

  是,是我的东西,是我失去的小银包。

  但不是昨天,上个星期,上个月,去年失去的。

  这只红色夹子有十多年历史,早已失踪,怎么忽然在银行出现?

  打开它,里面有一张小照,年轻的我穿着白底小红点子的裙子,坐在浅水湾的沙滩椅子上欢笑。

  我失声问:“你们在什么地方找到它?”

  出纳小姐说:“顾小姐,是你上个星期五遗漏在此地的。”

  我一听,顿时歇斯底里起来,嚷道:“不,我没有来过,星期五我根本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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