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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飞机起飞,不为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少妇忙喂奶,又哄孩子,不到一会已经劳累,把头靠椅垫上休息,那幼儿躺篮子里,竭力想坐起来观光。

  他很乖,也不哭,独自挣扎。

  不为心说:张之道,这次让我帮你,将来你做了大人物,请记得报答我伍阿姨。

  不为轻轻扶小小人儿坐好。

  那幼儿大乐,舞动双手。

  不为四处张望一下,见无人注意他,母亲又闭着眼睛,她给婴儿一块苏打饼干。

  他俩交上朋友。

  两人眉采眼去,殊不寂寞。

  然后不为害怕起来,这个单身母亲许久没有声响,她推一推她,“张小姐,张小姐。”

  她立刻苏醒,“什么事?”

  不为松口气,“喂奶时间到了。”

  “谢洲你。”

  这样说说笑笑,飞机抵进。

  服务员让母婴先下飞机,不为松口气,一看那孩于小小外衣落在椅子上忘了带,真可爱,浅蓝色绣一朵朵云。

  不为把外套交给服务员。

  出了海关,不为踌躇。

  往何处去?

  这样吧,先到欧阳医生公寓歇脚,淋浴,睡一觉,才决定该做些什么。

  不为回到老家,一切事物均无比熟悉亲切,跳上地下铁路就到达目的地。

  欧阳家是一幢在市中心宽敞的两房,公寓陈设简单大方,露台推出去可以看得见浩瀚大湖。

  慧中并没有立即打电话来问她去向:到了吗,可疲倦,还喜欢公寓否等等,她给不为许多空间自由,不为十分感激这一点。

  她淋了浴,披着大毛巾冲咖啡喝。

  不为忽然觉得累,从前下了长途飞机立刻可以满街跑约朋友看电影,现在再也不能够。

  她挑了一张小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醒来,在附近旅游区逛了一会,买了一只热狗吃,自街角小店捧了牛奶回去。

  她独自坐在客厅,想听些音乐,开了录音机,正想挑流行曲,却传来歌声。

  一个女歌手轻轻唱:“看不尽人海浮沉,也曾陶醉两情相说,也曾心碎黯然离别,醇酒良夜,曲终人散,回头一瞥”

  零零星星的华尔滋音乐唱出无限惆怅,不为听过这首老歌,当年父亲时时在舞会中播放,没想到今夜又叫不为重温旧曲。

  歌词向谁道别?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城市?

  不为又沉沉入睡。

  翌晨,她终于精神饱满地醒来。

  她抬头看蓝天白云,最后鼓起勇气,乘车回旧货仓公寓。

  半路手提电话响起来。

  不劳先责问:“到了?到了也不通知一声,不虞追问你消息,仿佛我知情不报。”

  不为只是陪笑。

  “以前兄姐好像没有那样紧张。”

  “从前有父母担心,是他们的责任,不管我们事。”

  接着不虞电话也到了。

  “为为自己当心。”

  “我在多市已住了十年,请放心。”

  不虞大吃一惊,“有十年那么久吗?”

  不为感唱:“有了。”

  她在旧居楼下按铃,管理员出来应门。

  一见是不为,笑容满面,“伍小姐,欢迎回家。”

  不为一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名管理员对不为印象一向普通,时时敲门催交管理费,今日如此殷勤,招人怀疑。

  他用力拉开大门,“伍小姐已经替你把公寓粉刷过了,洁具也全部更新,你快看看可满意。”

  呀,三个月没交租,还这样好待遇?

  管理员把锁匙交给她,“伍小姐,恭喜你荣升业主。”

  业主?

  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为取过门匙,走到门前,打开,只见墙壁已经簇新,淡淡奶黄色,十分明亮,大玻璃窗前添了网孔垂帘,舒适柔和得多。

  几件旧家具亲切地保留,一件不动。

  她窝到自己的破沙发里,舒一口气,随即发觉玻璃砖砌成的茶几上有一封信。

  白信封上写着伍不为小姐。

  回邮地址是来慈律师。

  宋律师给她的信?奇怪。怎么会放在这里?

  不为把信拆开。

  内容十分简单:“不为,见字请电我助手方太太,恭喜你荣升业主。”

  不力实在忍不住,即时照信上号码打电话找方太太。

  方太太的声音充满笑意,十分动听,有点像电台节目主持人。

  “是不为?你此刻在什么地方?”

  “运河街十号麦土维旧仓库。”

  “阿,你到家了,喜欢墙壁的颜色吗,屋内多处残旧,已替你装修。”

  “方太太,人人称我业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确是业主。”

  “什么意思。”

  “你从此不必缴付房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住所,可以专心写作。”

  不为发呆。

  “不为,我马上到你处来,有些文件需要让你签署。”

  不为只得把话等见了面才说。

  能够回到故居真是高兴,她跳起来走进浴室。

  一抬头整个人呆住,卫生间也装修过了:雪白有四只脚的浴缸,大蓬蓬头,橘红色砖地。最令她惊异的是有一面墙壁造成凹凸不平的爬山墙一样,现在,她每天可以在家练习运动,不必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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