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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凶徒

  从莉莉家中出来的时候,她跟我说:“你一个人进进出出,难道不害怕?治安这么坏。”

  我耸耸肩,“尽最小心罢了,真有什么事,找个手无驳鸡之力的男朋友同行,未必有保护作用。”

  我独自开车回家,停好车,用锁匙开铁门。

  守门的人向我点点头,我问:“好吗?”

  他说:“四十四号来了警车与救伤车,此刻还没有散呢。”

  “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傍晚,有人开枪伤人。”

  “入屋行劫?”

  “不是,仇杀。”

  “伤者死了没有?”

  “没有。送到医院急救去了。”

  “凶手呢?”

  “也许在这附近,也许已经走远了。”他闲闲道来,就如说报上另一宗新闻般。

  我进铁门,按电梯。

  电梯还没有下来之前,我惯性开信箱。信箱中有三份杂志两份账单。

  进电梯我按九字。

  出电机,正预备开另一重铁门,忽然有一个男人窜出来,用一件乌油油的武器指着我。

  那是一柄枪。

  我比想象中镇静。这种事香港市民迟早都会碰上,是生活的一部份。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不准叫!”他沉声说。

  我说:“我有叫吗?我不会叫。”

  他穿得很好,西装、领带、薄底皮鞋。

  我问:“你要什么?”

  “开门进去。”他挥挥枪:“快。”

  “我腕上这只手表当都可以当一万元,你应该心足。”我说:“快走吧。”

  “进屋子去,快开门!”

  “你到底要什么?”我问:“门我是不开的了,我不会这么笨。”

  “你想死?”

  “如果命中注定我这么——”

  他扬手给我一个耳光,抢去我的手袋,掏出锁匙开了两重门。

  我伸手摸脸,火辣辣的痛,摸了一手血。

  人们对于血有种特殊的恐惧,我也不例外,怔住了,渐渐我的心里发麻。

  他要进屋子,看来这件事还刚刚开始。

  我看着他,服从的进屋,开亮灯。

  “你一个人住?”他问。

  我不知道该怎样答。

  “是不是一个人住?”他有点不耐烦。

  我怕再度挨打,点点头。

  我走到浴间取毛巾抹血,他手上的戒子划破了我的脸。

  他说:“走出来坐下!”

  我带着药膏与橡皮胶走到他面前坐下,包好伤口。

  他吞一口唾沫,“对不起。”

  我很惊奇,抬起头看他。

  “很痛吗?”他问。

  我摇摇头。

  “请你给我一把热毛巾。”他看上去很疲倦。

  我进浴室绞了毛巾给他。

  他道谢,手枪仍然指着我,左手揩完右手揩。

  “有没有什么喝的?”他问我。

  “啤酒、牛奶、水、茶。”我简单的报出来。

  “茶。”他说。

  “我要烧水。”

  “好,你去烧。”他说。

  他用我的电话,说着一种我听不懂的中国方言。

  水开了,我冲一杯中国茶,一杯牛奶红茶,拿着出去。

  他来不及的抢过红茶递到嘴边就喝。

  “当心烫!”我说。

  他放下茶。

  我看清楚了他的脸,相当端正,如果稍后警方要绘画查案,我一定能够把他认出来。我不认为我会死,我还年轻,我要活下去,我会活下去。

  “对不起。”他说:“下面布满警方的人,我又要用电话——”

  呵,他是那个枪杀犯!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与自己人联络上了,马上走。走之前我会把你绑起来,我不想警方立刻追上来,你明白吗?”

  我小心地点点头,略为放心。

  “不要令我做出意外的行动,你要听话。”他说。

  我点点头。

  “好,你听我说:我要一只文件夹子。”

  我打开抽屉,把我装各种账单的风琴文件夹取出来,将单据放入一只空纸袋,把夹子递给他。

  “谢谢你,我很幸运,碰到的是你,如果是一个阿嘛,真是不堪设想。”

  “他把枪放在附近,匆匆自西装外套里袋取出一叠叠旧的千元钞票,一迭总有好几万元,另有一小袋东西,一并放进文件夹,合上。”

  “第二:我身上这件衬衫上有血渍,要洗一洗。”他问:“天亮之前会不会干?”

  “我有干衣机,半小时连洗带熨。”我说。

  “好得很。”他缓缓脱下外套,领带,最后是衬衫,远远地抛在客厅一角。

  我走过去拾起,开动洗衣机。

  他的内衣上也有血,但是我不说什么。

  “你有什么食物?”他问:“我肚子饿。”

  “罐头汤、三文治。”

  “好极了,麻烦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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