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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笑了,“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这样热心?”

  “我是喜欢你的,硕人。”

  “我给过你机会。”

  “我的理想对象不是你,硕人,我是一名穷小子,单凭着英俊的面孔以及俏皮的嘴巴在社会上是爬不起来的,硕人,我一直想娶个可以拉我一把的女人。”

  我大大的惊讶,周至恒几时这么老实了?他这个心愿,我一直是知道的,事实上这个虚荣的城市里,不少老王老五都有这个想法,盼望将至之鸿鹄,直至憔悴。

  我点点头,“人各有志。”

  谁是浪漫蒂克的傻子。

  南星也不会为任何不相干的人牺牲。

  况且现在在地球上的风气不一样了,那位排行第七的南星女郎尚有机会与她的配偶白头偕老,此刻谁能保证什么?南星巴巴的抛弃一起来做个平凡的地球人,到头来反而被地球女遗弃,这条数怎么个算法?他不会那么笨。

  “硕人,你怎么痴痴呆呆的?”至恒细声问我。

  我摇摇头。

  “看你,瘦了足足一圈,没精打采,到底是为了谁嘛?”他的声音有一丝盼望。

  我知道,他暗暗希望我是为了他。

  “为了你。”我疲倦的说。

  他太聪明,“不,不是为了我。”很失望。

  我把玩我手指上的指环,不出声。“至恒,少你一个朋友,也是损失。”

  “总会有的。”

  “有什么?”我抬起头。

  “生离死别。”

  我再也忍不住,哗的一声哭起来。

  周至恒非常吃惊,“硕人,你怎么了?”

  我借用他的一条臂膀,靠在上面哭得死去活来,弄得他袖子上眼泪鼻涕不亦乐乎。至恒看得呆了,他说:“老天,原来女人哭起来这么丑怪,直情跟毕加索那幅立体派‘哭泣的女人’一模一样,说什么梨花带雨,真是唬鬼,你看你,丑死了。”

  话虽这么说,他取过纸巾来,替我抹面孔,多年的朋友,到底有点真情。

  “你为的是谁?”他问:“我见犹怜,哭得声嘶力竭,我以为你是女金刚,从来不哭,唏,我从来没见过女人哭,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都不再哭泣了?嘎?”

  我掩着脸,呜呜痛哭。

  周至恒来拉我的手,“说了这么多俏皮话,你都不笑,你真的不再爱我了,以前你会为我笑得花枝乱颤。硕人,看开一点,像谭世民这种公子哥儿,城里还是很多的……况且他既然把你丢在脑后,你就算哭成一条河,也是没有用。硕人,你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一个女人,怎么到了要紧关头,还是勘不破?”

  我的眼泪不住在指缝间流出来,连我自己都害怕,“至恒,”我泣问:“我会不会瞎掉?”

  “眼睛已经像核桃,可怜。”

  “我眼睛痛。”

  “别哭了,”周至恒说:“再哭下去,连我都要哭了。硕人,你要是这么爱谭世民,就应该下死力去追他。”

  “至恒,不是他呀。”

  “别瞒我了,”他深深叹口气,“我都知道。”

  “真的不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你别当我糊涂。唉,也难怪,他条件那么好,而且人也不错,他尚存一股天真,是别的公子哥所没有的。”

  “你搞什么鬼,我说不是他。”

  “我就要离开这里,硕人,这样吧,临走之前,帮你做件好事,我至多陪你去同他摊牌。”

  “你真是瞎七搭八。”

  “你到他家门去等他,”至恒一厢情愿的说下去,脸上一片向往,“最好下着微雨,你站在那几株紫藤之下,花瓣上沾着水珠,你面孔与秀发上也沾着水珠,他一出来,见到斯情斯景,立刻放弃身边庸脂俗粉,向你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啊!”

  他自己先感动得半死,大概是盼望有个痴女为他如此牺牲。

  我却说:“这一幕镜头我很熟——对了!是尤敏主演的老片子《雪雁》,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当时尤敏在雨中等赵雷自酒吧间出来——咄,你这个人,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笑,“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却被他引得嗤一声笑出来。

  “好了好了,太阳出来了,可惜眼睛鼻子嘴巴全哭肿了。”他逗着我的面孔看,“像非洲土女。”

  我没精打采的说:“我的这个人,是等不来的。”指的是南星,怎么等?

  他的家根本不在我们的太阳系,谁知道是不是在这个银河系。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至恒说:“恋爱中人的言语别有文法,不是我们可以明白。”

  也许我想疯了,我想一个理想的对象至失心疯,于是在脑海中构思一个幻像,与他恋爱,而其实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夕,我恐惧,我受刺激过度,摆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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