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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说她是新寡,那么,这副杯碟,是敬她所爱的人的吧。

  钱君本想立即告辞,但他肚子饿了,桌子上又故着那么美味的糕点,唉,大家是同事,无所谓啦,便据案大嚼起来。

  那边御君的脸色稍霁,她正在看那份文件。

  待钱君吃完,她已合上文件。

  “我有数了,明日可以与对方开会。”

  钱君看着她,心中钦佩之情悠然而生,“劳驾你了。”

  “你真客气。”

  “对方代表心狠手辣,天下是有这等人:把别人整得不舒服,他便高兴,你要小心那个戴维生。”

  御君忽然笑了,小钱真是个爽直心肠的好人,许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

  “明早见。”

  御君把他送到门口。

  关上门,她便熄了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忽然她说:“志坤志坤,从前笑谈身后事,如今都到眼前来。”

  黑暗中似闻有人太息之声,御君静静落下泪来。

  第二天她与小钱做成了那单生意,上头一高兴,派他俩到一组。

  路斯马上笑道,“那钱国伟是个好人,未婚,刚自外国返来——”

  御君瞪路斯一眼。

  路斯立刻噤声。

  她与钱国伟相处了半年,非常融洽,但关系仅止于此。

  一日,合该有事。

  下班后,尚有工夫要赶,钱国伟建议去买点心饮料慰劳同事,御君说:“买些好一点的食物,天天吃三文治,不成体统。”

  二人赶到闹市酒家,选最好的烧味,又吩咐炒油菜,正在等,碰到了岑家两个姐妹,御君只得点点头。

  那两姐妹好没风度,忽然冷笑起来,指着御君便骂:“老公死了一年不到,看,多么风骚,双双对对,吃吃喝喝。”

  御君呆住了。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岑家的人又说:“我们兄弟枉死后,总有东西剩下吧,又没有遗嘱,法律规矩是兄弟姐妹亦有份,你都收到何处去了?避不见面即可?”

  御君混身簌簌抖起来,再也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钱国伟忽然自她身后出来欠欠腰,很客气地说:“两位有什么事,同我说好了。”

  立刻有人厉声道:“你是谁!”

  “我是庄小姐的法律顾问,有谁对她不礼貌,我会代表她依法追究。”

  两位女士一听,退后一步。

  小钱问:“还有其他的事吗?”

  她俩悻悻然离去。

  钱国伟让御君坐下,“喝杯热茶。”

  半晌,御君才缓缓地说:“我想起来了,路斯爱吃芒果布甸。”

  “马上补叫。”

  过一会儿,他又说:“我的确有张法科文凭,倒不是吹牛的。”

  御君笑了,按着钱君的手说:“谢谢你。”

  钱国伟松口气,“你没事了?”

  “已经过去了,来,快回公司去,那班人都快饿坏了。”

  那夜,他们做到十二时才散。

  自办公室出来,大家看着灿烂的星光笑了。

  钱君说:“这个都会之所以有不夜天,纯靠我们这些人撑着。”

  “真的,一个太太都往往做两份工作,劳心劳力,贡献家庭。”

  “人力是社会最大的资产,你到北美洲去看看,服务行业不论是饭店、百货公司、酒店,真叫你吃不消,客人一多,几乎要捱骂,一个一个来,慢吞吞,真正气死老板,简直把利润往外头推,还赖经济不景气。”

  御君笑了。

  “我送你。”

  他知道御君的车子拿了去修理。

  回到大厦门口,司合知会住客:“庄小姐,停电,没电梯用,你走好。”

  御君骇笑,“今夜发生那么多事!”

  “我陪你上去。”

  “我住十二楼呢。”

  “我车里有一支电筒。”

  有些人就是那样可靠,你有的,他全有,你没有的,他也有。

  志坤在生时并无如此周到,千叮万嘱叫他带伞,结果忘了,害御君淋湿最好的套装。

  比较是不公平的,御君叫自己不要比较。

  梯间漆黑,全靠钱君那支电筒,他俩慢慢走上楼梯,到了七楼,御君实在吃不消了,直喘气。

  “每早起来跑步会有一定帮助。”

  御君笑。

  “我明早七时来接你。”

  “满身汗怎么办?”

  “淋浴呀。”

  “我们女生的头发与化妆不能随便动。”

  “女人不容易做。”

  “老天,到了。”

  用锁匙开了门,御君邀请他喝杯茶。

  “改天吧,你早点休息,对了,你家有无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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