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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家。

  珍珠出来看见,连忙问:“什么事?”

  她与子山有默契,一人拉一个,她把小霖拥在怀中,拖到楼上,用冷水敷脸,帮她抹去浓妆,换上便服。

  小霖不住哭泣,珍珠讶异:“何来这许多眼泪,将来要哭的时候还多着呢,一点点小事哭这么久?大不了被妈妈责打,家常便饭而已,可见你已被宠坏。”

  没想到珍珠这次做了少女辅导,小霖哭声渐渐平静。

  珍珠叹口气:“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哭,”她紧紧搂着小霖,低声倾诉:“有一次,是我母亲辞世,我那年十二岁,她患癌,病了许久,我以为我已没有眼泪,可是还是哭个不已,又有一次……”

  她们抱得很紧很紧,声音越来越低。

  在地库,子山斟出拔兰地给歇斯底里的家华。

  家华不住说:“我做得不好,我已力竭,筋疲力尽,再也不能够,我还是做不好……”

  子山用手堵住她的嘴,“家华,静一静,我们已经到家,我们没事,有话慢慢说,你是斯文人,平日比我理智,怎可伸手打人?”

  “是我的孩子——”

  “许多母亲都这样想:我的子女我的骨血,但是他们已经成人,你不会打骂途人甲乙,你也不能对子女动手,有话慢慢说,而且,不要恐吓,不要侮辱,说明你的意思即可,数千年来,打骂什么时候生过效,你说。”

  家华痛哭。

  “我知你这些日子吃尽咸苦,但不可以计算到于霖头上,那是你的路你的荆棘你的意向。”

  子山也喝一口拔兰地。

  他自嘲说:“我都快成为电台心理辅导专家。”

  家华把脸埋手心里。

  “雨过天晴,言归于好可行?把女儿逼走,她有她的前途她的生活,你的损失可大了。”

  家华不再言语,子山把她自崩溃边缘扯回,她越想越害怕,吓得半死就是这个意思。

  子山替她盖上毯子,她在旧沙发上睡着。

  子山松口气,到厨房去斟咖啡,遇见珍珠。

  两人一起问:“家华、小霖怎样?”

  “都睡了,她们也真辛苦,唉。”

  “做人太难,其实母女都没错,其中太多误会。”

  珍珠说:“我同于霖说,以后,任何聚会,十五岁的你一看到有人拿酒出来,立刻退席,还有,饮料握在手里,以免坏人下药。”

  子山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教得很好。”

  珍珠很高兴,“我有用?我不走了。”

  “这不是我的家,我只是地库租客。”

  “你搬走,我住这个地库。”

  子山没好气,“珍珠,你故态复萌。”

  她却说:“我要上楼陪小霖,不与你多讲。”

  角色又调转了。

  幸亏是周末,母女睡得很晚才醒。

  小霖问珍珠:“我怎么见妈妈?我只好离家出走。”

  “你认错没有?”

  “我知道我不该在那幢屋子久留饮酒。”

  “那么,忘记过去,努力将来,假装没事,一切如常。”

  “这是什么?”小霖怀疑,“这是孙子兵法秘诀?”

  一边家华也说:“我做不好母亲。”

  子山劝:“单身母亲难做,有伙伴即丈夫比较好: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配一搭,一正一副才能演好一出戏。”

  家华叹气,“一会见到,我该怎么办?”

  “你是她妈妈,唯有老着面皮,假装没争吵过。”

  “这次裂痕,需时修补吧。”

  “不要紧,会得痊愈。”

  经过这次,母女总算知道,谁也不拥有谁,更应珍惜现有关系。

  珍珠一定要留在于家,家华不赞成。

  珍珠问:“你怕我抢走子山?我才不会喜欢他。”

  子山瞪她一眼。

  “不不,子山像我大哥。”她越描越黑,“可是他人像一块木头,不,我指他四平八稳,不懂生活情趣……”

  家华说:“别多讲了。”

  珍珠说:“你们是我唯一唯二的亲人。”

  家华答:“我们永远是你朋友。”

  珍珠沮丧:“你们对我留有余地。”

  子山说:“珍珠得寸进尺的脾气永远不改。”

  珍珠佯装呜咽。

  家华坦白的说:“珍珠,你是危险人物,我不便留你,即是亲妹子,我也得忌你三分。”

  珍珠叹息:“我希望戒酒戒烟,有你们看管,事半功倍。”

  “听说经理人帮你接了几则广告,你起死回生了。”

  珍珠点头:“我再也不必到便利店偷三文治吃。”

  子山心痛:“怎么会去到那种地步!”

  家华答:“一不小心就可以做到。”

  “不过同从前风光日子,那是不能比了。”

  家华劝说:“那些是梦境,多想无益。”

  珍珠说:“家华你真是脚踏实地。”

  家华苦笑:“小霖出生时我十多岁,住在妇孺收容所,做最低工资劳工,晚间读文凭,我能飞吗?”

  珍珠问:“为什么生下小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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