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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志厚微笑,“还有卧冰求鲤、孟母三迁呢,试问小朋友有什么兴趣。”

  “嘘,别让老师听见。”

  “国粹派会用砖头砸死你我。”

  南施忽然说:“姜医生才貌双全。”

  志厚笑笑,“她未婚夫甄医生更是一表人才。”

  “姜医生已有对象?”

  “她没同你说吗?甄大夫在美国史丹福进修、年底回来就可以结婚,成英不喜说私事。”

  “那肯定是一对璧人。”

  “我三十分钟后过来接理诗。”

  志厚开门离去。

  他看到梯间人影一闪。

  “谁?”

  那人被他一喝,缓缓现形。

  “呵,原来是你。”志厚的语气冷淡。

  正是那个男人,鬼鬼祟祟,搓着双手。

  志厚等他开口。

  他嚅嚅问:“理诗的病怎么样?”

  志厚一听,十分讶异,这男子忽然口作人语,多么突兀,志厚以为他一开口又会问要钱。

  “听说……活不长了。”

  志厚鼻子发酸。

  “我特地来看看她。”

  他伸手按铃。

  志厚掏出锁匙,开门回家。

  掩上门,他跌坐在沙发里。

  还未回过气来,有人敲门,志厚知道这又是那男人。

  他去开门。

  那男子说:“她们不放我进去,佣人推说母女都不在家。”

  志厚不出声,高大的他站在门口,也并没有放人进屋的意思。

  请客容易送客难,他与他,无话可说。

  “我只想见女儿最后一面。”

  志厚点点头,想关上门。

  “如今,我手头也还宽顺,我没有其他意思。”

  志厚已经关上了门。

  这人手上本来有两件瑰宝,可是他不懂得珍惜。

  他一辈子不明所以然也好,省得懊悔。

  志厚换上一套便服,过去接理诗。

  两家都没有提到那名男子,自南施处,志厚学会忍耐:生活再不如意,也得全力应付。吃一块蛋糕,闻一间花香,苦中作乐。

  理诗换好衣服等他,她选一袭花裙子,看上去像个少女,阳光下的她十分瘦削,但是软弱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她精灵的思维。

  志厚见南施尚未更衣,“你也一起出去走走。”

  南施摇头,“我想趁这个空档眠一眠。”

  志厚点点头,绕着理诗手臂,“来,理诗,你我结伴。”

  上了车他又说:“你累了同我说,我们随时告辞。”

  理诗一路看风景,目光依恋,“所有美丽的城市都依山沿海,像香港、三藩市、温哥华。”

  志厚说:“也有东京、巴黎、上海,都是盆地,人烟不散,特别似红尘地。”

  “为什么叫红尘?”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佛偈,或是华人诗意:灰尘不够美,故此叫红尘。白云未够深刻。又叫青云。”

  理诗专心聆听。

  志厚天南地北那样陪她聊天。

  “十多岁少女叫红颜,又说,每当红时便成灰,这红色对华人来说有重要含意。”

  “有一天我不在了——”

  志厚立刻转移她注意力:“看山坡下的红影树,整个树顶像在燃烧,我翻植物书籍,竟找不到它的英文或拉丁名称,你说奇不奇?”

  理诗转过头去看,“世界真美。”

  “我们到了,罗氏夫妇住在那间小白屋里,真懂享受。”

  车子一停,罗承坚与周炯已经跑出来欢迎。

  志厚说:“香槟在车后厢。”

  承坚一边说:“又送香槟,存货足够用来洗澡”,一边弯腰低头去查看车里坐着什么人。

  他意外怔住,车里向他微笑的是一张雪白小面孔,皮肤白得透明,一丝血色也无,只看见血管纹路。

  一看就知道这小女孩有病。

  “我替你们介绍,理诗,这是我老友罗承坚与周炯。”

  他们握手。

  周炯比较含蓄,只把理诗当大人看待,“我们在平台喝下午茶,如果风大,就搬进客厅。”

  那小女孩下车,四肢纤细,衣着考究,像一只古董洋娃娃。

  罗氏夫妇交换一个眼色,暗自叹气。

  暗地里承坚问妻子:“志厚搞什么鬼?”

  周炯低下头,“看得出那小女孩已经病入膏盲。”

  “把巧克力蛋糕拿出去吧。”

  志厚似乎很高兴,带着理诗四处参观。

  罗承坚在地库设了一个小型游戏室,摆着各式九型弹子机、电子游戏、乒乓桌,当然少不了点唱机。

  志厚问理诗:“你想听什么歌?”

  理诗笑而不答。

  “我保证这唱机里全是老歌。”

  他放进角子随意按纽,一把小公鸡般男声嘶叫起来:“噢,嘉露,你视我如傻瓜,亲爱的我爱你;虽然你恶待我,但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即死……”

  理诗听了骇笑,她不由得对歌者说:“不,我肯定你不会死。”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气氛松懈。

  志厚想,理诗说得对,大家最终都会勇敢地活下来。

  他们又到二楼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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