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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说:“开明,祝我幸运。”

  开明有点诧异。

  子贵解释:“一段婚姻最需要的是运气。”

  开明看着她,“这几年来你头头是道,得心应手,想一样得一样,生意又蒸蒸日上,我想你正鸿运当头,一切水到渠成。”

  子贵听了极之高兴,一点不发觉许开明一番话似街边摆档混饭吃的算命先生。

  “真的,开明,真的?”

  开明双眼润湿,“子贵,本来我应该照顾你一生。”

  子贵毫无芥蒂地笑,“开明,”她拍拍他肩膀,“你看住自己就很好。”

  她在酒店门口叫了车子就走。

  开明连送她的机会都没有。

  要整顿仪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些日子来孩子吃什么他吃什么,两名幼儿嗜吃花生酱加果酱夹面包,那种食物一个月能把人吃胖一公斤,有空他跟着儿子不是嚼嗜哩豆就是吃橡皮熊糖,许开明知道他超重。

  他带着孩子及保姆一起上路,飞机上仍然忙得团团转。

  许开明与邵子贵是那种如无必要不带幼儿上飞机的人,也不认为孩子们到处跑有何时髦可言,相反而言十分受罪。

  等孩子们入睡,他才有机会用餐。

  漂亮年轻的侍应生把他带到一排空位,殷勤招呼,然后有意无意问:“孩子母亲呢?”

  开明不欲惹麻烦,随口说:“她会来飞机场接我们。”

  那标致的女郎收敛了笑脸。

  过海关正排队,工作人员引他到前打尖,不消十分钟便顺利过关。

  开明怕父母未来到,可是一抬头已看到他们,老父头发似更稀疏,他前去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另一手抱着幼儿。

  保姆抱着大弟与许太太会合,那祖母忙问:“行李呢?”

  “一切现买。”

  许老先生说:“对对对,上车吧。”

  一辆七位面包车驶过来,车门打开,一个梳马尾巴的年轻女郎跳下车来笑着说:“孩子先上,老人家随后,保姆,座位上篮子里有水果饼干,这位是许开明君吧,我叫冯喜伦,是许老伯的邻居。”

  许开明见她如此磊落,乐得受她指挥,大家上了车,她关好车门,才上司机位。

  孩子们醒了,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幸亏冯小姐车厢像个临时住家,式式俱备,玩具,饮料,糖果齐全,连保姆都啧啧称奇。

  许开明开始眼困,闭上双目,头靠在车窗上,打瞌睡,双耳忍受孩子们炮轰,奇怪,四年来的训练,使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偷偷睡一觉。

  大儿小儿与弟弟不同的地方是,弟弟文静得多,许多次,进得房去,开明都看见弟弟小小个独自坐在电视机前,闻得身后有声会得转过头来一笑,像个活娃娃。

  开明蓦然醒来,看到孩子一脸巧克力酱,呻吟一声,假装晕厥,许太太笑着摇他,“喂,起来帮忙。”

  一家人下车后车厢里全是废纸垃圾。

  他向冯小姐致谢:“打扰你了。”

  “啊不妨。”

  “冯小姐读书还是做事?”

  “我在家父写字楼打杂。”

  开明颔首,“发展家庭事业最好不过。”

  冯小姐笑,笑笑,“呆会见。”

  保姆忙着替孩子们洗澡。

  许开明到卧室一看,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孩子们好不幸运,祖父母这样有能力。

  他静了一会儿,拨电话到子贵处。

  “到了?孩子们可听话?可有哭叫妈妈?”

  “在园子里玩耍呢。”

  “你好吗?”

  “还不知道,希望会习惯,一时间只觉空气十分清冽,人情味好不浓厚。”

  “开明,我要去上班了。”

  “好,下次再谈。”

  开明挂上电话,许太太进来说:“我叫保姆去休息,此处由我接手,你适才同子贵说话?”

  电话铃响,许先生说:“开明,找你。”

  开明满以为是周家信,却得到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我是邵令侃,令仪关照我找你。”

  “邵兄,长远不见,好吗?”

  “出来喝一杯。”

  “你说时间地点。”

  当下约好下午见面。

  开明一时没想到他也在温埠,只觉突兀。

  听说他与秀月一起,不知这次她在不在。

  竟一夜没睡好,半夜孩子醒来,他连忙过去查看,大弟伏在枕上饮泣,“妈妈,妈妈”,开明紧紧抱住他,接着许太太也来了,拍孙儿背脊。

  天刹那间亮了。

  翌日替孩子办好入学手续,把他们送入幼儿园。

  他去赴邵令侃的约会。

  一见到邵某,许开明不禁喝一声彩,这才是个人物:容貌端正,打扮得恰到好处,衣着合身时髦,却不浮夸花巧,态度热忱,一见到开明马上站起来。

  “我爸和我妹异口同声叫我看看你。”

  开明拱手,“多多照顾。”

  看他左右,不见有女伴。

  “邵兄你来了多久?”

  “有一年了,”邵令侃答,“家父看中了这里的地皮。”

  “也已经涨足了吧?”开明有点怀疑。

  “很难说,”他笑,“七十年代港人也那样想,可是以后又涨上十倍。”

  “此处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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