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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机会与时间多着呢。想到这里,我心里是甜甜的。

  我睡了很好的一觉。

  第二天我去上班,才踏进写字楼,就发觉美德的房里有谈话声。我觉得奇怪。

  什么客人来得这么早呢?我想不出。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马上进去是不礼貌的,于是我坐在旁边的空格子上一会儿。

  没到一会儿,门开了,我看到美德与一个女人出去,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我整个人震住了!

  她是他以前的女朋友,老板的女儿!

  而且美德的脸上一点愠意都没有,他笑容满脸的送她走。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幸亏她一直走出去,没有回头。

  这么早便来,大概就是不想碰见我吧?

  蔡美德这样子欺骗我是为了什么呢?我不明白。如果她喜欢与他在一起,他们尽管那么做好了,何必要把我夹在当中忍受痛苦呢?我不明白。

  我到这一分钟才发觉我是.这样的痛苦,当他转过身来看见我的时候,我想我脸色一定是苍白的。

  “你来了?”他居然笑着问,一点也不紧张,“干么不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真样样子安定,大概就是把我当一个孩子,太容易骗得过吧?我始终弄不明白他要骗我的动机。

  “你刚才见到她了,是不是?”他问。

  我与他一道进入经理室。

  “是的。”我答。

  “她原本也想见你的,但是我想不必了,我说我可以把她的意思告诉你。我真没有想到她会来。”他还在笑。

  告诉我──告诉我什么?

  告诉我他们两人已经和好了?一定的。

  我这才发觉我的心里一直在下意识的担心这件事会发生,现在果然发生了。

  我说:“我有点不舒服,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一点,今天早上,我本来是不想来上班的。”

  “什么?”他站起来,“不舒服,那得快快看医生才是,你干么上班?”

  他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虚伪。

  “我回去了,请假。”我说。

  “我送你回去。”他伸手来扶我。

  我拨开他的手,“我又没摔倒,不过略见不舒服而已,”我说:“自己会回去的。”

  “我一定要送你。”

  “你今天还要见两个客人。”我提醒他,“我先走了。”

  我推开门就走出去,刚巧一部电梯停在门口,我就踏进去了,蔡美德并没有追出来,我是希望他会追出来叫住我的,但是他没有。

  我叫一部车回到家里,我觉得我不是假不舒服,是真不舒服了。

  我没有想到自己对蔡美德的感情有这么深,这是我失策的事。不知不觉间,我爱上了他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笑嘻嘻的送她出去的那种情形。我痛恨他。

  晚上他打过电话来,但是我没有去听。

  妈说:“是美德呀!”

  是他又怎么样?我还是不听。

  妈开始觉得苗头不对。

  “怎么了你?你与美德怎么了?干么今天不去上班,又不听他的电话?”

  我不响。看,自己的母亲不去帮女儿,反而帮着外头人说话,多么恐怖。

  “女儿呀,”妈说:“做人不可以这样子,公事公办,你与美德闹意见,也不可以不去上班呀,对不对?”

  我一向是公私不分的,这是我的毛病,用不着妈来提醒我!我心里想。

  我鼓着腮帮子一整天。

  妈说:“你不要这样子,像美德这样的男孩子,我一看就晓得是好的,你可别为了小事情跟他闹得头崩额裂,大家都没好处。”

  小事情?哼!

  没想到我第一个男朋友便是这样的一个家伙,真叫人太为难了。那天蔡美德一共来了三个电话。

  我想,大概这一次完了吧?完了也许更好。那我就不必无端端的为一个陌生人痛心了。

  我坐在房里闷闷的,过了一会儿,爸回来了,我听见妈向他诉说我的不是,然后是哥哥回来了──慢着,除了哥哥,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谁?

  然后我听到蔡美德的声音了。是他?他还有胆子来?

  他说:“不知道怎么就开罪她了。”

  然后哥哥说:“美德,这个女孩子太难搅,还是另外去找一个女朋友吧!”

  美德又说:“她在哪里?”

  “在房间里。”

  “我进去一会儿。”美德说。

  “我劝你不必理她。”哥哥说。

  他笑了。“要是别的女孩子,还用你劝,可是她不同。”

  “她有什么好呢?”哥哥问。

  美德笑。他敲我的房门。我不去睬他。

  他推门进来,我背着他坐。

  “真的生气了?”他问。

  “是!”

  “何必这样子呢?你还没把事情弄清楚。”

  “再清楚没有了。”我说:“我辞职。”

  “老天,又辞职?”他问我,“你别气好不好?。”

  “是的。”我爽快的答:“不辞职干么?”

  “今天她来,是请我喝喜酒的!她要结婚了,明白吗?”

  “什么?”

  “结婚了,人家要嫁到外国去,永远都不回来啦,”

  “是真的?”我又问,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又悔自己粗心,又觉得太委屈了他,竟说不出话来。

  “不过也好啦!”他说:“你显得那么妒忌,证明我在你心中还算有一点份量。”

  我瞪着他。

  “你那份工作,我看也不用保留了。”他笑说。

  “什么?你开除我?你敢?”我瞪起眼。

  “你真凶,你哥哥一点也没有说错,老天,叫人怎么吃得消,你还是做家庭主妇算了,也是一份工作,颇理想的终身职业,不是吗?”

  我怔了一怔,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向我──?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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