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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会计部叫我说话,主任把一副门匙放到我手中,“朱小姐,古先生嘱你先看看宿舍。”

  我轻轻说:“可否换领租金津贴?”

  主任答:“这个,要问古先生或是郭先生。”

  背后有人问:”什么事要找我?”

  主任微笑,“郭先生来了,我得出去找一份文件。”她世故的籍故走开。

  郭沛问:“你有话说?”

  我想一想,不出声。

  “有话与我说也一样。”

  有人推门进来,“她不愿讲,你逼她开口,这叫教唆。”

  我学着会计主任的口吻:“我想起来,我要找一份文件。”我侧身走出会计室。

  主任正在茶水间做咖啡,见我出来,对我会心微笑。

  我有点尴尬,嘀咕说:“竟把我当作磨心。”

  主任开头不出声,终于忍不住,指着地板说:“这茶水间地砖一半红一半黄,何故?因为古郭两先生争得不可分辨,只得一人一半,他们俩就是如此好胜,虽是合伙人,但无事不争。”

  我一怔,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你且慢得意,他俩连地砖都争得半死。

  但是主任随即说:“对不起,我说多了。”她欠欠身离去。

  我看着地板,这是一个好机会,一闪即逝,我要把握。

  我走回会计室,那副门匙还在桌子上,我收起收下,然后到郭沛办公室。

  郭沛看见我,“你有话不妨对我说。”

  “我想公司付我房屋津贴。”

  他想一想,按钮找人事部,“请问朱小姐可领房屋津贴否?”

  答案是:“朱小姐已升组长,可获这个数目津贴。”

  郭沛随即说:“是月起请按照规矩付款。”

  我连忙说一句谢谢。

  “这件事,你不必对古志说起。”

  我点点头,我从未打算同古某讲这件事。

  “你可要调到我一组来?”他站起朝我走近。

  他俩争的,当然不止是地砖颜色。

  我答:“周末我通常有空,可以出一分力。”

  我轻轻退出,趁午饭时候,找地址去看宿舍。

  不出外婆所料,不过是大厦住宅中一个单位,简单装修与几件必须家具,毫无设计品味可言,从客厅窗户看出,可见到一线天空,其余都是密密麻麻其他大厦的窗户。

  我掩上们离去,从小径走下闹市,却有意外惊喜,原来一路都是花店,清香扑鼻,路牌上写着摆花街。

  回到公司,各人忙着低头工作,真像蚂蚁一般营役,人类生命如此短暂,却又如此艰苦,真正无奈。

  邻座朴仁义最擅长书写双关,暧昧,同音或同义,猥琐意淫广告术语,却不知多受客户欢迎,相由心生,女同事都离得他远远。

  他忽然扬声问我:“朱咪,这是一支电蚊香广告,‘搔痒性’好,还是‘性瘙痒’?”

  我回答:“性骚扰。”

  大家都笑,朴仁义这才噤声。

  发了薪水交到外婆手中,还是高兴的。

  丽蓉打电话给我:“我有两个朋友路经本市订不到酒店你可有办法?”

  “你找对了人,每人每天一百五,私人住宅,地方清洁高雅,私人厨房卫生间。”

  “唷,我得抽佣金,是你的地方?”

  “我也是中间人。”

  丽蓉大笑,“我找人来同你取钥匙。”

  我这样自己,这样做对吗,在功利社会中,不损人利己,是天经地义做法。

  我的不义之财,全部交给外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果然,古志对我说:“搬家没有,也不请我去小坐。”

  我据实答:“我把公寓分租给朋友增加收入。”

  古志诧异,“你等钱用?”

  我笑得弯腰,“我还呼吸吃饭呢。”

  “公司虽然没有订明不准分租,可是地方狭小,你怎样够住?”

  我轻轻回答:“我试过一家五口用一个卫生间。”

  古志感喟,“所以你比她们懂事,你是公司生力军,我不是瞎说,现在你负责几个户口?”

  “十一个。”

  “请读一节大学给我听。”

  我轻轻说:“‘瞻彼淇澳,绿竹奇奇,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斐君子,终不可諠。’诗经上说:看那淇水弯曲岸旁,绿竹美盛,文质彬彬的卫武公,钻研学问如琢磨玉石,切完又切,磋完再磋,使之成器,那样的君子,叫人难忘。”

  古志忽然说:“我与妻子,终于正式分居,她到欧洲履行去了。”

  我不禁啊一声,“这么说,曹安可以回来了。”

  他抬起头,像是从未听过曹安这两个字似的,由此可知,过去纯属过去。

  “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到舍下吃顿饭。”

  我答:“吃饭没问题,谁请谁不要紧,可是,我想我不方便上你家去。”

  “你懂事过了头。”

  “有机会到府上参观倒是不错。”

  “那么,就今天下班到舍下喝杯咖啡吧。”

  “我要赶工,八时才能离开。”

  “我等你好了。”

  能叫他们等,也不过是这几年光景,所以有人说:叫他等好了,不用准时,过了渡头,你等他,他还不要。

  我说的是实话,错过晚饭时候,我与殷红吃面包充饥,两人合作,把某个计划条款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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