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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那头家,十分复杂,那处,也有两个女孩,也算是我的妹妹,不过,我父亲只生我一人。

  她们都是母亲后来的丈夫所生,她们亦不同父亲,那即是说,家母一共结婚四次。

  在她那个时期,那样做算是相当轰动 ,亲友瞩目,纷纷保持距离,我家寂寞,过年也没去处。

  外婆感喟的告诉我:“她与你父亲,十分亲爱,他在报馆工作,相当上进,你家曾经有过好日子。”

  然后在我七岁那年,父亲患肺癌辞世。

  “那时报馆没有不吸烟的人,天花板都薰黄,每人每日两三包香烟,都不知有多大害处。”

  父亲留下一笔保险费,房子又是自家的,本来可以清宁的过日子。

  但当时家母只得二十多岁。

  我与外婆一起叹口气。

  “几时上班?”她问。

  “下星期一。”

  “去添几套衣裳。”她塞一卷钞票给我。

  “外婆我真把你吃穷了。”

  “发了薪水,这头家由你来撑。”

  “是外婆一定。”

  我到中环时装店挑了两件西装外套加裙子及长裤,另外三件白衬衫,就是这些了。

  第二天下午去探访母亲,她此刻是于太太,这段婚姻维持了许久,约有十年光景,可是两个妹妹,都不姓于,一个叫苏杏,一个叫周桃。

  按了门铃,两个少女跳出来,“妹姐来了,妹姐从欧洲带什么回来给我们?妹姐,说那边风光给我们听,男孩子们可高大英俊,你有什么奇遇?”

  我把礼品放下,她们斟杯白开水给我,忙不迭拆开礼物,我抬头看一看环境,两个妹妹好不高大,小单位是否狭窄,家具墙壁都带人间烟火痕迹,住久了,再努力收拾,也有除不清的渍子,杂物堆满角落,照片像老式人家般挂得很高,需仰起头看。

  她们立刻把新衣披在身上,嘻嘻哈哈说:“我们也要到外国读书,我挑巴黎,你呢?”

  “我到南加州,说起来都响亮,南……加……州。”

  母亲还没有现身。

  然后,她那懒洋洋的声音传出:“你来了吗?”

  我觉得好笑,“是,我来了。”

  她缓缓走出来,一看就知道,我长得像父亲,不像她,四十多岁的她仍然有柔软的腰肢,在家也穿连身裙,涂着蜜色口红。

  我放下外婆资助我的信封,“请笑纳我的诚意。”

  她轻轻把信封放进怀里,“你自己够用吗?”

  我连忙回答:“够用,够用。”

  “出身了,记得照顾妹妹。”

  “明白,明白。”

  “苏杏加入模特儿公司,拍了一个汽水广告,桃子在工业学院读时装设计。”

  我唯唯诺诺,“那多好,真出息了。”

  “今日我不用愁了,三个女儿,养活我有余。”

  这时大门推开,有人进来,原来是老于,我连忙站起。

  他一怔,“是小咪吗?请坐,别忙着走,留下吃饭。”

  我听见母亲嗤一声,“你来做菜?”

  于先生呵呵笑,“当然是我,我立刻下楼去采购海鲜,你们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又匆忙出去。

  于太太轻轻说:“他是个好人,可是你们都不喜欢他。”

  我觉得坐不下去,“我改天再来。”

  母亲从来都不留我。

  妹妹追上来问:“请告诉我们,留学是否必须。”

  我轻轻说:“很吃力很孤苦,前途也并不如想象中好,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苏杏睁大双眼,“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帮忙?他们起码应该帮你写功课。”

  小桃跟着说:“还有做司机请吃饭,嘘寒问暖。”

  “对,”我不住点头,“我怎么没想到。”

  我转身离去,在楼下碰到老于,一头大汗,双手提着鲜蹦乱跳的鱼虾蟹,他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走了?”

  我一味赔笑。

  “咪咪,家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你……”

  我拍拍他肩膀,“明白,多谢你一番好意。”

  他十分无奈,我却转头离去。

  一屋子都是人,却说不上三句话。

  外婆问我:“好吗,有无留下吃饭?”

  我答:“手脚好似没处放,我整个人都是多余的。”

  “这是什么话。”

  外婆家是老房子,清风徐来,可舒展四肢。

  我累极入睡,半夜被邻居搓牌声吵醒,一张张牌拍在桌子上,刮辣松脆,是,又回到老家来了。

  真怀念那幢在伦敦市中心窗户外有橡树的公寓,将来环境允许……那条街好像叫榛路。

  星期一,我准时到古与郭上班。

  古志比我更早到,他穿一件白衬衫,修饰整齐,精神奕奕,叫人好感,虽不英俊,但有股男子气息。

  “这是你的办公桌,请立即开始工作。”

  他领我到一个用屏风间隔的小框框。

  “把桌上文件全部看熟,十时整会议请列席旁听。”

  指示明确,叫人喜欢,我最怕他们把新人丢在一旁自生自灭。

  我专注把几份过去会议记录看清楚,跟他进会议室,已有好几位大哥大姐坐在那里。

  他们倚老卖老,吩咐我取咖啡与茶,我一一记下,交给阿婶。

  我坐到角落,古志却叫我:“咪咪,坐到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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