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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嘿,迟早可以解决的。”

  妈妈说:“时间过得快,再隔些日子还没追逐的人,你就知道了。”

  “从来没有人追我,想想也真气馁。”我笑,有些女同学,在高中时期就被男生誉为“四大美人”之一什么的,但我就永久像只丑小鸭,每次舞会都胡乱结伴而往,人家阵仗又各不同,人家有专车接送,还有鲜花糖果。我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好日子。

  “别胡说,谁谁谁不是也迫你?”

  “哦,那几个,那几个是逢人追,哪里作得了数,只要穿裙子的他们都上去,哈哈哈。”我居然大笑起来,“不不,我没有什么选择,一晃眼青春小鸟已经振翅欲飞,总共也只不过一个习兴元。”

  母亲不以为然,“你比较端庄。”

  “不得不端庄呀!有男人向我献媚的话,我照样的轻骨头。”

  电话铃响。

  妈妈问:“如果是习兴元,说你在还是不在?”

  “不在。”

  “你这样避下去可不是办法。”

  “避一阵子再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问十万个为什么,避完之后他淡下来,便就此烟飞灰灭,岂不是好。”

  妈妈摇着头去接电话,铃声早已停止。

  她咕哝:“为什么不多响几下?”

  中年男人谈恋爱,再热烈还似温开水,中年男人失恋,犹如失去的金手表,慨叹之馀,立刻作罢。

  男女间年龄的巨额差距,致命伤不是谁比谁先死,而是心怀的相差。

  兴元对我,算是尽过一番力的了。

  我对母亲说:“不能怪他!他公务实在缠身。”我停一停,“况且刚才那个电话,可能是李伯母唤你去做牌搭子的。”母亲不置可否。

  以后的几日,我在办公室比较活跃。

  敏感的男同事马上觉得了。

  廿多岁的女孩子,找约会的出路是不愁的,嫁不嫁得到理想的配偶,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零星的跟男伴出去看戏吃饭。表现并不是那么好,但也许他们见得一团火太多,偶而找个清淡的伴,也算是转变口味。

  我仍然牵记着习兴元,不过他没有同我联络,每晚睡前难免有不值的感觉,但并不强烈,时间抹除一切伤痕。我单身出来走的情况不到半个月就传开,约会排得密密麻麻,另外有一种苦闷,天天穿了不同衣裳同不一样的男人并排走是一件相当落魄的事,感觉很坏,大家都仿佛在看货。

  也许我是过份了。

  回到习兴元那里去?我没有想过。

  终于有一日,我同公司里的小陈在一间海鲜馆子吃饭时,遇到了习。

  他同朋友说公事,一桌上有男有女。吃完为我们也结了账。过来打招呼。

  我没有同他介绍小陈。

  他向我点点头,转个身走开。

  我们之间好像很陌生,但空气中又有那种亲昵感,相信旁人不难觉察得到。

  他走后,小陈问我,“那是习兴元大律师吧?”

  “是的。”

  “你们以前……听说是好朋友。”

  我不知是哪里来的智慧,立刻说:“不,我与他才不是好朋友,他是家父的好朋友,他那么老,怎么会是我的朋友,说闲话的人一点常识都没有。”说得极之流利,一点也不像谎言。

  小陈很讶异。“什么,但很多人说你们在一起很久。”

  “我七岁上头就认得他了,真无聊,我大了才不好意思叫他叔叔,他女儿依兰同我才是朋友。”我笑。

  小陈惊异的说:“你看这些人的嘴巴!”

  我笑说:“前些日子,家父托习律师追讨一宗钱债,派我做代表,谣言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但凡当事人不承认的,都是谣言。

  小陈说:“真是的,女孩子的名誉很容易受损。”

  “可不是,不过像你这样明理人是有的。”

  小陈很高兴。

  我心底很感喟。

  不流行了,说实话的时代已经过去,谁说要把过去未来细细全部向伴侣数说坦白?

  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

  那夜电话铃响,我知道是习兴元,我去接听。

  他说:“好吗?”

  “还过得去。”

  “看得出开始你的新生活了。”

  “嗯。”

  “那位不会是你的新男朋友吧?”

  “不是,当然不是。”

  “有没有怪我?”

  “没有,没有前途便要分手,已经拖了很久。”

  “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

  “有什么事,你知道,我总还是在这里的。”

  “我知道。”我很幽默的说:“你对你过去的女人,都照顾得很好。”

  他沉默,过一会儿他又说:“愿你早日找到归宿。”

  “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这年头,关在屋里久了,难保不落伍,来这么一场,多看多划算。”

  “有一两日,我们已经谈到婚事了,没想到因那么小的事——”

  “——大家趁机临阵退缩。”我笑替他接上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说。

  “再见,兴元。”

  “再见。”他说。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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