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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假期

  气热。

  全世界的人都外出渡假去,只有我拿不到假期。

  三十四度摄氏的温度下办公,问你怎么受得了,还得拿着公事包四出去开会,真奇怪怎么还没有在街上倒下来中暑暴毙。

  香港一年比一年热,一年比一年忙,好几百万人轧挤在一个小岛上,日日如斯,长此以往,大家一起宣告疯狂。

  我也不晓得什么在支撑着我,许是月薪,许是意志力,每天回到公司,但觉头痛心跳、疲倦、胃气冒泡,巴不得打道回府,在冷气间的席梦思上睡至中午。

  呵,案牍之劳形。

  电话铃一响便有一种作呕的感觉,又是那几个人的声音,又是那些芝麻绿豆的事又是官腔,又是小题大作,又是好大喜功,又是鸡毛当令箭,又是欺上压下。……

  真想逃避,逃到一但遥远而悠闲的北国,少见人影,在炉火边打毛衣。

  说到炉火,外边室外早上八时就像炉火般蒸烤,受不了。

  每逢辛苦的大暑天,是我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汗不停的流出来,把自信心洗个荡然不存。

  每天下班,我开始崩溃,倒在床上,喝一杯啤酒当晚餐,然后在八九点钟便开始进入梦乡。

  一天辛劳工作十小时难道还不够吗?

  但是老板还不放过我。

  他传我进他房间说:“伦敦公司派来的人,你要招呼他。”

  “不!”

  “这是命令。”

  “叫伊莲、宝琳、森妮她们去对付洋人。”

  “我指明要你。”

  “我不去,我跟洋人合不来,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我手头上只有你一张皇牌。”他硬的不行来软的。

  “我不去,你不必多说,最多我辞职。”

  “喂,若霜,你别太过份。”

  我站起来就离开他的办公室。

  我的脑子发胀,四肢发软。

  我管他是火星分公司来的客人,我没兴趣,而且我的体力也不足够应付日常工作以外的一切。

  我记得是星期五。

  我喃喃有词的感谢上帝,“幸亏是星期五。”明天是短周,星期一是公众假期。我可以上超级市场买一堆芝士与一瓶好白酒,独自在公寓内渡过静寂的三天,也许可以恢复一些元气。

  正在收拾手袋,有人敲门,我还没来得及应,他已经推门进来。

  我不友善的瞪着他。

  他给我一个大笑脸。

  “我是伦敦分公司来的人。”

  我尖叫一声。

  他吓一大跳。

  我没好气的问:“找我干什么?”

  “我这次来出差,是为了搜集一些资料。”

  “我不要!”我大嚷,“我不要陪你去摩罗街你请请吧,我不要。”

  “喂,小姐,”他嘘一声,“冷静点,我不是外国人,我不会叫你陪我去那种地方。”

  我放下手袋,向他瞄过去。

  我热昏了头,受不起惊吓,天!我竟没注意到他不是外国人。

  我累倒在沙发上。

  “明天开始一连三天公众假期,你不知道吗?”我问。

  他老客不客气的说:“对不起,你这个假期要工作。”

  “谁说的?”

  我老板出现在门口,“我说的。”

  我恨不得有一把射犀牛的枪,可以朝他的脑袋开一发。

  我心酸,为了工作,为了这该死的五年来,什么违背良心的事都得去做,天下无安乐土,这些老板使人用人,简直不把人当人。

  我用手撑着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别神气,等下子一包老鼠药毒毙了你。

  “我不会太过麻烦你的,我此行不过是要找几本书。”

  我说:“一切等明天再说。”

  “我没有你的电话地址。”

  “今天我请你吃饭如何?”他伸出手:“小姓申,申家康。”

  “秘书处有。”

  我瞪他一眼,出门去。

  听见老板在身后说:“这个凌若霜,真拿她没办法。得教训教训她。”

  我冷笑一声,打我入十八层地狱?如何教训?

  这些老土的老板,老以为可以将伙计搓圆挤扁。

  幸亏谁都可以转工不做。

  其实这份工是不错的,皆因这个天气,使人响往逸乐的闲情:碧海蓝天,白色的船,甲板上细碎的音乐……于是想到假日中要忙着工作,特别烦躁。

  他们说:在炎夏中,犯罪率高许多,信焉。

  那天晚上,我刚在沙发上朦朦胧胧,便听到电话铃响。

  我家的电话,搁那儿根本是应个卯儿,很少有响的机会,我取过接听。

  那个姓申的说:“我冒昧的打来问你吃过饭没有。”

  “不想吃。”

  “不吃没力气。”

  “我有没力气与你何关?”

  “明天你要陪我逛书店。”

  “你又不是洋人,又不是不会说广东话,为什么硬要拉我落水?”我冒火。

  “因为我比你老板还要高两级,他要拍我马屁,所以叫你来陪我。”

  “他妈的,我们这些高级女职员,还得随时摇身一变,肯做女招待才行。”

  “对不起。”

  “咦。”我讶异,他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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