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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灵恼怒,“当然!我读书都是为了将来的收入可以高一点,不要说是工作了,你以为我早上八点钟咪咪妈妈的起床是为了什么,为爱情吗?不,当然是为薪水。”

  “真直截了当!”我吐吐舌头,“这话可不能说给老板听。”

  “老板自己也是为了钱。”

  “难道一点工作兴趣也没有?”我问。

  “工作的兴趣只限于少数职业,譬如说一份一星期只做三个下午的工作,可以高度表现自己能力的,像我们这样,一点地位都没有,我若嫁得掉,也就嫁了,至少辛苦的时候可以跟丈夫诉苦。”

  张汉彪忽然说:“如果他不能帮助你脱离苦海,诉苦是没有用的,不要说是丈夫,上帝也不行。”

  “是的,”我说,“贫贱夫妻对着诉苦,何必呢?”我笑,“一个人苦也就是了。”

  百灵白我一眼,“真笨,这叫牛衣对位。”

  “是吗?”我的兴趣来了,“仿佛是有这么一句的。”

  张汉彪问,“你们嫁人是为了饭票吗?”他很有意思。

  百灵凶霸霸的说:“你管不着。”她放下刀叉。

  “百灵你累了,我看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好,明天见。”她笑,“再见。”她站起来走了。

  “怎么样?”我问。“这女孩子不错吧?她并不是天天这么累的,她那份工作很害人,你知道香港,月人一千元还有偷懒的机会,月人五千就得付出一万元的劳力,老板一点都不笨。”

  “也许是。”张汉彪说,“像她这样女孩子,感情需要长时期的培养,我留在香港的时间比较短,没有空天天送玫瑰花,你是明白的。”他眼睛狡黠的闪一闪。

  我叹口气,“如今的男人是越来越精刮了。”我耸耸肩,装鬼脸,“但是你必须承认她是漂亮的。”

  “这我知道,你知道女人可以分多种:(一)漂亮但是蠢。(二)漂亮而聪明。(三)丑而且蠢。(四)丑不过聪明。最写意的无异是漂亮而蠢的那种,因为她们在学术性上蠢,所以只好在娱乐性上发展。”

  “最惨的是哪种?又漂亮又聪明?”

  “不是,很聪明但长得丑的那种。”

  “真会算!”我气愤。

  “别生气,我当你是一个朋友,所以才大胆发言,你知道我没有勇气在女人面前说这种话。”他扮个鬼脸。

  “你要娶怎么样的太太?”我反问。

  “聪明而漂亮的,”他毫不考虑,“但是希望她能为我变得漂亮而蠢,一切听我。”

  “为什么?”我惊异。

  “不是如此,怎么显得我伟大?娶个笨太太,我没兴趣,娶个聪明太太,我负担不起,只希望她自聪明转人糊涂,他妈的!”

  “算绝了,祝你好运。”我说着站起来。

  “你要回去了,等我付帐,”他叫侍役,“你没有生气吧?”

  我又坐下来,错愕慢慢平复:“没有关系。”

  “你还愿意出来吗?”张汉彪问。

  “为了什么?通常下班之后,我巴不得早点休自”

  “为了朋友,”他伸出手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待百灵空一点的时候。”

  他与我离开饭店,车窗上又是一张告票,他顺手纳入袋中,替我开车门,送我回家。

  我忍不住问:“那些告票你打算怎么样?”

  “车子是朋友的,到时我会把告票与钞票一起交给他,向他赔罪。”

  对男人,潇洒是金钱换来的,对于女人,潇洒是血泪换来的。总是要换。

  “你似乎是一个冷静的人。”

  我说:“冷静倒不见得,我有一个绰号,叫‘道理丹’,我喜欢说道理。”

  他把车子开得纯熟而快。

  我们在门口说再见。

  第二天并没有看见百灵,她连早餐都没有吃便离开了,她留了一张纸条说八点半要准备九点钟的记者招待会。

  午餐时分我去找她,她不在,可能开完会便去吃午饭了,发报机“轧轧”地响着,政府机关往往有种特别的气味,人人肩膀上搭件毛衣,因为冷气实在冷。还有人人手中拿一叠文件,走来走去,显得很忙的样子。

  我觉得很闷,所以回到酒店。

  换了制服到厨房去,大师傅弹眼碌睛的问:“你干吗?”

  我说:“我要烤一只蛋糕,做好了吃下去,连带我的烦恼一齐吞入肚子。”

  “什么蛋糕?”他问,“黑森林?谢露茜?”

  “我没决定。”我打开食谱,“读书的时候,同学夏绿蒂告诉我,她的爸爸一高兴,便叫她谢露茜蛋糕——夏绿蒂,你便是我的谢露茜蛋糕。”

  “你父亲叫你什么?”大师傅问。

  我大力的搅拌鸡蛋,“阿妹。”我说。

  大师傅笑了。

  “请把烤箱拨至450度F。”

  “你自己做!咱们忙得要死。”大师傅说。

  “谁,谁也不忙。”我说,“我们这里全是吃闲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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