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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所以呀。”

  倚梅微微笑,“他要人照顾,她等人侍候,时间久了,你以为谁会先动手?”

  乃意听出大道理来,只是不语。

  倚梅嘴角仍然是那个温柔的笑靥,“你看到我表姐同表姐夫这一对,他一天到晚优哉游哉专管吃喝玩乐,若没有她处处为他张罗填亏空,又怎么过这些年,到头来人家还说我表姐霸道,害表姐夫夫纲不振,可是他才离不了她,因为只有她能补充他的不足。”

  乃意闻言如醍醐灌顶,不由得沉下脸来。

  “你看,他们两人一般高矮,同样秀丽,你想,谁肯做丑人?”

  乃意低声说:“他们可以学。”

  倚梅放下杯子,“那么,你最好祝福他们学得快一点。”

  这时,保育把双手卷成纸筒一样,叫他们过去拍照。

  “来,让我们过去。”倚梅说。

  那边诸亲友已经一字排开,留开两个空位等她俩,乃意看得很清楚,保育希望她们站在他身边。

  倚梅先开步,不知恁地,她衣角拂到那只杯子,它跌倒了溜溜转动,乃意忍不住伸手扶起它,就差那短短十来秒钟,倚梅已经走到保育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泳池那一头的入口处一阵骚动,有人排开诸仆役冲进沉声吆喝:“甄佐森!”

  第一个抬起头来的却是甄保育,他当时想,谁,谁在这当儿找我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光间那不速之客已经冲到跟前,所有人,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见他自口袋里取出一支黑溜溜的手枪,瞄准甄保育,却没有一个人动弹,乃意觉得好奇怪,她自己心里十分宁静地想,那恶客要开枪了。但是手脚不听使唤,呆若木鸡。

  那人再叫一声:“甄佐森!”像是要肯定他的对象,接着大家听见不会比炮竹声更响的一声爆炸,有人缓缓倒下。之后,众人才恢复知觉,块头大的仆人豁出去,怒吼着扑向凶手,又有人奔进屋内召警。

  乃意发觉她排开众人向前,看到李满智扶着老太太避进屋内,而凌岱宇紧紧靠着甄保育颤抖。

  咦,乃意呆住,那么,倒在地下的是什么人?

  她蹲下来,看清楚了,穿着白衣,胸口近肩膀一片猩红渍子的是比她走先几步的林倚梅。

  她替他挡了一枪。

  这时甄保育已推开凌岱宇,蹲下轻轻扶起林倚梅上身。

  乃意仍然很镇定。

  完了,她想,订婚一事从此告吹,这件意外才是美与慧口中说的大事。

  乃意看到甄佐森大声吆喝指挥仆人,警车与救护车已呜呜声接近甄宅。

  区维真过来握住乃意的手。

  乃意与他的目光一接触,便明白对方意思,两人齐齐去找岱宇。

  岱宇呆呆地坐在荼縻架下的石凳上,双目空洞。

  维真与乃意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岱宇松手,乃意只见有好几颗珍珠散落地上,再看她颈子,那串项链己不知所踪。

  乃意“哎呀”一声,欲起身去寻找,岱宇摇摇头,“不要紧,一切都不要紧。”她喃喃地说。

  乃意是红尘痴人,哪里舍得,但是岱宇叹息一声,已自行返回屋内。

  宴会早已散场,甄氏亲友全体赶到医院去看林倚梅的伤势。

  “甄保育呢?”乃意拉住一个仆人问。

  “两位少爷均要前往警局作供认人。”

  乃意在草地上看到两颗金珠,连忙拾起,维真也帮着她找。

  半晌,只寻回三五粒,乃意只是叫可惜,“这是岱宇母亲给她的首饰,纪念价值重于一切。”

  维真看着乃意,“你这个人真怪,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倚梅似的。”

  乃意说,“倚梅的伤不碍事。”

  “你怎么知道,”维真大大不以为然,“这是性命交关的事。”

  乃意抬起头来,“你们只看见表面的伤口。”

  维真疑惑地问:“乃意,你说什么?”

  乃意颓然,“你还不明白?林倚梅的伤势愈重,甄保育欠她也越多,保育此人一向是株墙头草,摆来摆去没有方向,岱宇这次一定输。”

  维真一怔,“乃意,别钻牛角尖。”

  乃意苦笑,“来,让我们到医院去看个究竟。”

  他们到得迟,倚梅经过急救,已躺在病床上,甄保育握着她的手正默默流泪,李满智脸带寒霜坐在一旁,看见维真与乃意,只冷冷颔首。

  维真拉着女友识趣地退出。

  两人在休息室面面相觑,至此维真才知道,乃意并非过虑。

  这个时候,两位护理人员笑谈着过来,一个说:“真勇敢,硬是替男朋友挡了一枪,伤得不轻,左肩骨一半粉碎,要用钢丝穿起来手臂才能活动。”分明是在讲林倚梅。

  光是听,乃意已经脚软。

  另一位笑答:“但愿我也有那样真心爱我的女朋友。”

  “不大好吧,叫人拿性命来搏。”

  维真看着两人离去,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甄佐森来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此刻一头烟满脸油一额汗,他解开领带掷到废纸箩里去,恨恨地对区维真说:“现在都把事情推我身上,怪我,憎我,我根本不认得凶手!”

  乃意冷冷道:“通世界都听见他叫你的名字,自然是有人买他来解决你。”

  “欠债还钱罢了,杀我有什么好处,分明是嫁祸。”甄佐森愤慨地一叠声咒骂。

  乃意的心一动,可是一时未能把细节串在一起。

  她忽然觉得非常非常疲倦,想立刻恳求维真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甄保育自病房出来,用手抹了抹脸坐下,面色死灰,乃意又想听他说些什么。

  甄佐森问他兄弟:“倚梅怎么样?”

  甄保育垂头答:“醒过一阵子,直喊痛,只得给她注射,又昏睡过去。”

  甄佐森说:“要些什么,告诉我,我去办。”

  甄保育疲乏地答:“她只希望我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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