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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她又笑了一笑,她说:“我想你们男人叫这种为‘艳遇’。”

  “你不算。你真的不算。”我握住她的肩膀,“明冥──”

  “我懂得我明白。”她说:“没有什么分别了,我在这里下车如何?”

  “我是一个结了婚的人。”我说。

  “你是一个好丈夫。”她说:“再见。”她开了车门,下了车,笔直的向前去。

  她在巷子角落消失了。

  我忘了问她:“在夏天,你每日都穿白色吗?”

  我相信是的。

  自那日起,我没有再去找过明冥。我的工作很忙,我家中也很忙,但是我时常想起她。她的一身白衣服,她那种精神永远不集中的样子。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每当我在静下来的时候,我马上会想起她。

  在街上,我看到卷发的女孩子,我会害怕惭愧地避过,但是马上的反应是想看清楚她是不是明冥。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我没有再见到她。

  后来我见过古某人了一、二次,我们没有提及明冥,两个大男人提人家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是很不应该的吧?我很惶恐,我怕永远永远见不到她了。

  妻子生产之后,我们与友人同去夏蕙喝酒,那个菲律宾女歌手在那里唱一首异常熟悉的歌:

  “如果她向你要一个吻,
  告诉他不不不,
  如果他要约会你,
  告诉他不不不──”

  我忽然之间醉了疯了,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我马上到公众电话去投下一个硬币,打电话过去给明冥,即使只是再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我居然还记得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晌了很久,一个女人来接电话,本地人的口音,向我解释着那个小姐搬走已经很久了。我握着话筒,眼泪忽然汩汩流了下来。

  我放下了话筒。

  那个女歌手继续唱:

  “到派对去是可以的,
  找点乐趣是可以的,
  但是别挑他做爱人,
  如果他要带你回家,
  告诉他不不不。”

  我哭着,头靠在手臂上。我非常爽快的哭了很久。

  妻子并没有问我为什么。

  第二天早上她只是告诉我:“你昨天哭了。”

  我微笑,“是吗?”我平静的问:“我一定是喝醉了。”

  “是了,你喝醉了。”妻子肯定的说。

  女儿歪歪斜斜的走过来,快四岁了,她说:“爸爸别出去喝酒,爸爸在家陪我们。”

  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躺在隔壁的婴儿房里。

  我也很肯定的说:“我喝醉了。”

  别关冷气,夏天还没有过。

  我忘了问她:“在夏天,你日日都是穿白色的衣服吗?”

  她的身影在巷子转角处消失。那条满是桂花的巷子。我原来可以再抓住她一段时候,原本是可以的。

  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两个孩子。我不能对她那样,真的不能。明年夏天会是什么样子呢。把夏天留住,把时间留住,把她留住。不不不,我还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傻气的在恋爱中。把时间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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