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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好险,赵是孕妇,有什么推撞事故,吃亏的一定是朱礼子。

  原来,他用同样手法对她,谁也没有例外。

  起先,把阴暗一面收起,温文儒雅,一往情深地手持紫色毋忘我守候,赚得信任后,便意图控制,若不顺心,便采取武力。

  一而再,再而三犯错不愿改过,发挥人性最坏一面,现在这一个,是他妻子,不是女友,或是未婚妻。

  礼子把车驶往图书馆,坐下独自发呆。

  很年轻的时候,也有男同学寒夜把车停在她家附近整夜守候,清早,她呼着白气敲他车窗,“你怎么会在这里?”十分讶异。

  他回答:“昨晚找你,你说要温习,我没按铃”,她感动了,少女就是这样:缺脑,礼子正要吻他,礼禾在身后出现,大声咳嗽。

  男生不久追求别的女生:一样把她照片夹在车门玻璃上无时不刻观看,还有,用字母珠子拼出她的名字,挂在脖子上纪念。

  礼子忽然觉得疲倦,伏在桌子上盹着。

  管理员叫醒她,声音带着笑意:“小姐,图书馆打烊了,可是南柯一梦?”

  这人何其幽默,不,不,旧欢如梦才真。

  天雨,交通拥塞,下班时分,好不容易把车驶出,一寸一寸在银行区慢驶。

  礼子四处浏览,左边豪华房车里艳妆女子索性把头靠在男伴肩膀上休息,照说,头颅颇有点重量,肩膀会不舒服,可是,他表情无限陶醉,巴不得时间永远不要过去,交通永远堵塞,美人永远依偎着他。

  礼子微微笑。

  前边一辆车里的男女却度日如年,两人都紧绷着面孔,朝相反方向看去,女方更打开车窗透气,有点想弃车而去的意思。

  礼子忽然觉得没人爱也有好处,她的心果然已经死亡,她竟庆幸恢复自由。

  车内电话响起,礼禾声音传来,“礼子,你在何处,等你一个人。”

  “等我做什么?”

  “礼子,约好今晚吃饭,你忘了?”

  礼子着急,“我没换衣服。”

  “不怕,都是家人,快来文华西菜厅。”

  礼子把车掉头,挣扎三十分钟才赶到目的地,步行或许更快。

  大家没有等她,已经在吃主菜。

  父母与姐姐都穿得十分端正,在座只有一个陌生人,礼禾这样介绍:“礼子,这是我男友苏锐忠。”

  礼子顿时睁大眼睛,喜出望外,握着苏小生的手摇晃,“你好,你好。”

  只见朱氏夫妇也眉开眼笑,绝对信任大女眼光。

  真的,世上好人比坏人多,只有朱礼子那么倒霉。

  桌上放着烤龙虾,可是今晚吃什么都那么香甜。

  朱太太笑说:“我家女儿愚鲁,锐忠,你教教她,人家会得眉目传情,我的礼禾呀,看右,头先拧向右,看左,头又转到左,目不斜视,笨得要死。”

  礼子笑得落泪。

  朱先生抗争:“不过,我的女儿有嫁妆。”

  “有,有。”朱太太加以肯定。

  礼子问苏锐忠:“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好不秘密?”

  礼禾代答:“在一个会议认识,一年有多。”

  “苏兄你做什么行业?”

  礼禾又说:“他是都邦厂——”

  礼子阻止:“苏兄,你自己讲。”

  “我是都邦化工厂里化学工程师。”

  礼子老气横秋,“你愿意事事尊敬礼禾以她为首?”

  礼禾笑说:“他已答应以后走路落后我三步。”

  礼子说:“来人呀,开几瓶香槟庆祝。”

  她喝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母亲问她:“礼子,你看阿苏人品如何?”

  “问道于盲。”

  “客观说一说。”

  “人长得那么丑,大抵不敢坏到哪里去,不过也很难讲,将来有什么变化谁猜得到,只要这一刻开心便好。”

  朱太太吃惊,“他丑吗,我看粗眉大眼也还过得去。”

  “丈母娘看女婿,目光不一样。”

  朱太太握着礼子的手,“你比姐姐吃苦。”

  “我吃过什么苦?我都不记得了。”

  朱太太说:“还有去宋医生处吗?”

  “有,每星期一次。”

  “礼禾打算明年初结婚,你做伴娘。”

  “我,我不喜欢做样板或预告。”

  这时电话响起,昆荣兴奋无比的声音:“生了,生了。”

  礼子一怔才明白,“是男是女?”

  “男生,八磅七。”

  礼子大笑,“小胖子!”

  她非常高兴,“我马上来。”

  朱太太连忙取过一只小小锦囊交给礼子,“不要空手去。”

  礼子抖出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金锁片。

  “为什么幼儿饰物要做成锁的形状。”

  “把孩子锁在人间呀。”真是一片苦心。

  礼子赶到医院产科病房,只见惠明体弱气虚,闭目不语,哪有平时英明神武的样子。

  礼子心酸,低声问:“辛苦吗?”

  惠明点点头,忽然豆大眼泪滴下。

  礼子替她拭眼泪,“现在不是伤感时候,留前斗后。”

  礼子四处张望,“婴儿呢?”她以为孩子就躺在母亲身边。

  原来所有新生儿都被关在育婴室,只有在规定时间才可以隔着玻璃张望,免受感染。

  昆荣带着礼子到大玻璃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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