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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伸出手,“王志诚,义务儿科医生,我每周来服务一次。”

  “失敬,我是光明日报记者朱礼子。”

  “刚才你很勇敢。”

  礼子说:“我的心突突跳。”

  “我们已司空见惯。”

  那年轻人粗眉大眼,十分俊朗,礼子对他有亲切感。

  “这么多不幸的女子。”她喃喃说。

  王医生不予置评,他采取宣明会慈善态度:不批判,不发表意见,只是尽力援助有需要人士。

  他说:“我送你出去,怕那男人还在门口等。”

  王医生用车载礼子回报馆。

  在车上谈了几句,原来他已经三十多小时没有休息,却仍然神清气朗,十分难得。

  礼子在报馆处理了一些工作,回家教母亲用电脑做笔记。

  她说:“看,多方便,一段段写好,可以随意编排安插更改,谁还用打字机。”

  母亲啧啧称奇,但是,仍然没有兴趣。

  礼子不想勉强母亲,礼禾却刚相反。

  礼禾轻轻对妹妹说:“那位陈太太已到警署做工作,她帮警方寻找儿童色情网络客户,协助将他们绳之于法。”

  “那多好,陈太进步迅速。”

  “可不是,陈同学告诉我,她父亲现在比较尊重配偶,因为她有收入有工作,而且,有一班穿军装的同事,他甚至开始关心妻子安危。”

  “这是奇迹,”礼子说:“她可打算原谅他?”

  “她没有记仇。”

  朱太太诧异问:“在说谁?”

  这时,礼子手提电话响起,“明白,我马上来。”

  朱太太追在后边,“你到什么地方去?”

  礼子立刻叫车子赶往万宜商场停车场,刚才新闻组同事同她说:“礼子,家暴血案,与你的报告有关,速来万宜商场。”

  她跳下车,奔过去,只见警方已经赶到,用黄色带子围住现场,他们正在该处搭起帐篷,遮住线索,一面引起公众不安。

  同事宝珍与礼子会合,她脸色惨白,显然是看到了残忍场面。

  “什么事?”礼子一手拉住宝珍。

  宝珍用手一指,“看到白色的六座位没有,一个年轻女子与两个小女儿购物出来,刚上车就被她伺伏在一旁的丈夫拖下车,当着年幼子女用枪击毙,他接着吞枪自杀。”

  礼子震惊,“为什么?”

  “他俩已经分居,她获得孩子抚养权,他威胁要她性命。”

  “警方呢,她没有求助?”

  “礼子,她丈夫正是警察署督察郁勇,这件案与你家暴报告有关。”

  “两个小女孩在哪里?”

  “一个三岁,另一个五岁,已被带往社署。”

  礼子用手搓揉面孔,“天呵,为什么。”

  “叫你头皮发麻可是,”宝珍深深叹息,“我也一直问为什么,这里每个人都不好过,他是他们同事。”

  宝珍让礼子看她拍摄到的图像,她到得早,连孩子们惊恐得样貌都记录下来。

  她俩沉默地回到报馆,两人合作,把一段新闻写出,还没有腹稿,警方代表已出来发言:“这无疑是一宗惨剧,警方已在处理之中,这是一宗独立个案,与公众安全无关。”

  宝珍叹息,“我有资料:女方多次求助,可是不得要领,都只是叫她忍耐。”

  “是他的同事不想他难堪?”

  宝珍说:“我会详细调查。”

  这时编辑陈大同出来说:“两人合写得天衣无缝,你们仿佛开了窍,我有得救了。”

  礼子一颗心重得像铅,“请勿刊登血腥照片。”

  宝珍答:“我会选择比较温和得图像。”

  “这件事没有任何温和成分。”

  她回到家里,把案件勇专题角度写出来,礼子看看他们一家四口笑容满面的合照,不禁黯然,他们似乎也曾经开心过。

  傍晚,她再到万宜商场停车处,发觉黄带子及帐篷已经拆除,水门汀地面经过清洗,但路人指指点点,有人在案发附近放下花束。

  礼子深深叹息。

  她听到有人问:“孩子们怎么办,为什么叫他们身带烙印活下去?”

  说得真好,烙印:永不磨灭的印记。

  “会交给外祖母照顾吧。”

  “祖莲投诉多次,她生活在极度恐慌之中,可是,大家都没想到郁督察会下此策。”

  他们这时看到有陌生面孔,放下烛杯鲜花离去。

  礼子只得踟蹰回家。

  电视新闻整晚都是郁氏惨案报告。

  礼禾找她:“你在写该段新闻?”

  “是,我正想请教你关于凶手的心态。”

  “凶手认为妻儿属他拥有,并非独立个体,他有权把他们带走。”

  礼子悲哀:“他是懦夫。”

  “但懦夫往往最懂得伤害身边的人,不少成年人一遇生活欠顺便虐打孩子。”

  “偏偏这段新闻,会像所有新闻一样,不出十天八天,便遭公众遗忘。”

  “礼子,我将为那两个小女孩做心理评估。”

  “姐,我可否在场?”

  “恐怕不能,我亦不可透露访问内容,当然也不方便给你观看录影。”

  一连串好几个不字叫礼子沮丧。

  “礼子,工作是工作,不要太过投入。”

  礼子说声明白,忽然之间她疲倦到极点,倒在沙发上,呵欠连连,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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