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颜依依 > 爱恋成灾 | 上页 下页


  “与你无关。”那段沉痛的记忆他压根不想剥掀。“还有,别再乱喊我大叔。”他是不修边幅了点,但年纪离大叔之列还很远。

  “抱歉,可是病历报告上没有你的姓名资料,我想你被送来时身上应该没带证件或手机,所以院方无法通知你的家人。”

  她是不晓得他几岁,但他微长黑发下,遮住大半张脸的浓密落腮胡,很有中年人的味道,喊他大叔是礼貌,总不好失礼的喊他大胡子吧。

  经她一提,靳炜烈这才想起,他的皮夹与手机全随手放在车子的置物箱里。

  今天他从台中载着自酿的玫瑰酒与葡萄酒来台北给经营Pub的好友,与对方小聚后,原打算到久未回去的台北住处看看,没想到半途他想买东西,要回车上拿忘在车里的皮夹时,意外被一辆机车撞得不省人事,醒来人已在医院。

  倪语霏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递给他,“不如,大叔用我的手机联络家人吧,请他们来医院照顾你。”

  “不必,你只要知会护理站的人员,我晚点会送医药费过来即可。”他不想麻烦任何人,更不想惊动在台中的老爹。

  懒得再纠正她别喊他大叔,靳炜烈说完话就撑按床沿站起来,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见状,倪语霏心惊的扶住他,抢在他蹙眉发火前说:“拜托啊大叔,就算你现在没有恶心想吐的脑震荡现象,还是要再做观察,再说你的脚伤成这样,怎么走出医院?”这位大叔想把踝骨剉伤搞成重度伤残吗?

  “那是我的事,走开!”

  他的语气紧绷,褐色眸心闪着怏然愠火,不过倪语霏未被吓退,和他一样强硬的回道:“很抱歉,你被人送来这里、被我遇到,就是我的事。我现在以这间医院副院长的身份慎重的告诉你,大叔,你至少必须住院一晚。”

  这叫高压政策,通常遇上不合作的病人,抬出医生的身份做恫吓会比护士的规劝有效,她想,面对这位烈性大叔,副院长的身份应该可以压得住他。

  靳炜烈有型浓眉斜挑,眯起眼睨她,“你是这间医院的副院长?”

  读出他眼里的怀疑,她坦然以告,“以我二十七岁的年纪,是比较难和这样高阶的职位联想在一起,但这是我们家的医院,我确实被我爸派任为副院长。”

  现在这位大叔可以听她的话,合作点了吧?

  “哼!”他低声嗤哼,拉开她始终挽扶着他的手。

  “大叔的‘哼’是什么意思?”彷佛有着费解的轻蔑意味。

  靳炜烈坐到病床上,舒缓单脚久站的不适,眸光含带批判的望向她,“这是你家的医院,所以你啰嗦的管病人住不住院,只是怕病人落跑,收不到医药费,顺便藉此塑造你们医院对病人关心的假象吧。”

  “哪是这样!我对病人的关心是真的,要你住院也是真心为你好。”

  倪氏医院的成立宗旨便是视病犹亲,她选择从医时更以妙手仁心自我期许,他怎可如此污蔑人!?

  “所以即使来这里的病人身无分文,你也会竭力帮助他们、救助他们?”

  “当然。”

  “你发誓?”

  “我……呃,为什么要发誓啊?”我发誓三个字差点就要滑出口,但忽地察觉他的指令古怪,她纳闷的问。

  落腮胡掩去了靳炜烈唇边的讽刺冷笑,却掩不去他语气里的嘲讽,“人都有阴险贪婪的一面,越位高权重私心越重,什么昧着良心的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身处拥有庞大利益的医界,再好听的声明也可能仅是为达目的、令人不齿的手段之一。”

  “这话什么意思?”瞅望他的水灵秋瞳里盈满困惑。

  他针砭的句子明显意有所指,若说他暗讽她有阴险贪婪的一面是个人偏见,那么他语气里的失望与眼里幽然闪烁的痛心疾首,又是怎么回事?

  无来由的,倪语霏直觉眼前的大叔,是个有故事的人。

  靳炜烈敛眉不语。曾经有个他敬重的人,信誓旦旦要让名下医院成为病人最安心的后盾,却随着医院规模的扩大,贪婪自私的面貌也逐日展露,不但罔顾病人权益,甚至犯下草菅人命的错误而毫无悔意,让他看尽人性的龌龊与医界的黑暗……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是他早就做了切割的过往,眼前女人是以怎样的心态执医根本与他无关,他何必跟她讲这么多,还可笑的要她立誓?

  真撞坏脑袋不成。

  揉揉隐隐泛疼的额角,他站直身子要离开,却忘记脚伤,左脚踏地的瞬间,一股刺疼令他闷哼出声,“唔!”

  “大叔,你还是躺回床上休息吧。”未追究方才问题的答案,听见他的呻吟,倪语霏只顾着扶住他轻劝。

  “我不住院,你要我说几次”抽出被她挽住的手,靳炜烈绷着脸低喝。

  “可是你的伤真的需要待在医院静养。”

  “我讨厌跟医院有关的一切,在这里无法好好休养!?病人也有尊严,请你尊重病人的意愿。”唯有离开医院,他的心才能平静,这女人究竟懂不懂?

  倪语霏被堵得无法回话。向患者提出最中肯的建言是医生的责任,然而病患或家属若有所坚持,院方也该给予尊重,毕竟病人往往有更强的自尊,必须顾及其心理。

  略微斟酌,她退让一步。“既然这样,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他困难的移动步伐想越过她,岂料她伸臂横挡住他。

  她执拗的迎视他愠怒的眸光,“大叔如果坚持要出院,只有三个选择,一是打电话叫家人来接你,另一个是让我送你回去,否则就把我敲昏,这样我便没办法干涉你。”

  说她鸡婆也好,爱管闲事也罢,反正她就是无法放这位有着忧郁眼神的大叔不管,眼睁睁见他受伤还要硬撑着一个人离开。

  可恶!他确实该敲昏这个硬要挡路的女人,偏偏看到她澄澈黑眸里的执着,他就是下不了手。

  靳炜烈心思一转,嘲弄地说:﹁既然你要做好人送我回去,那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请你当我私人的特别看护吧,你若没办法做到,麻烦让开,免得把我逼急了,当真把你敲昏,副院长。”

  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倪语霏当场傻住。

  冷笑一声,她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不信高高在上的医院副院长,会答应他存心的逼退刁难,纡尊降贵当他的特别看护!?

  “该付的医药费我会送到护理站,不会欠你们医院一毛钱。”语毕,他咬牙忍住脚上的痛意,朝门口缓慢跛行。

  “等一下,大叔。”

  去路再度被挡,靳炜烈紧锁浓眉睨视她。这女人到底想怎样?

  迎望他酝酿着不悦风暴的深邃眼瞳,倪语霏深吸口气,毅然道出她的决定,“我答应当你的特别看护,现在,请你说话算话,让我送你回去。”

  反正也快到她的下班时间,其他未巡视的病房,等会儿电话交代各科主任再注意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靳炜烈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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