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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当她的记忆里没有他的时候,她跟她的学长交往──这是第一次,她喜欢上别的男人,那时在学校面前的书局内,他目睹了一切,既恼怒又疑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应该只会爱上他!眼里只有他才对!

  怎么可能会在她的第十世里,出了差错?

  而现在,第二个差错出现了!她竟然还记得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人之身,早就看不见任何神祇的存在,甚至,曾经位列花神名位的他,所经手的花种一律没法养活……

  是老天终于心软了,愿意结束他的苦难,让他停留在人之身,让他平静地跟某个胆小的女人一块牵手过日,不必堕魔了吗?

  “你要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天啊。”她张眸小声地说。

  “哼。”

  “贺时贵,你老用鼻孔说话,小心你以后鼻孔变大,很难看的。”

  他突然整个翻身,压住她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注视她错愕的小脸。

  “你、你……不、不是吃饱了吗?”迅速退回结结巴巴的老路。

  “嗯。”啵啵啵。

  “我身上穿的是卡通睡衣哦。”

  “嗯。”啵啵啵。

  “你的被子也是卡通床被哦。”

  “嗯。”还是啵啵啵。

  她终于忍不住避开他的嘴,又笑又叫:“贺时贵,你故意的是不是?都是口水啦!”

  “成兰。”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的。

  “干嘛啦?”赶紧捧住他的脸,很怕他再来口水攻势。

  “我离开的那个晚上……你都听见我说的话了?”

  她眨了眨眼,心无城府地笑道:“我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他的神情异样,然后薄唇勾笑,声音变得更低哑了:“成兰,你一点也不胆小。”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胆子大到可以为了保有她的爱情,而视若无睹他的秘密。

  他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从小她胆子小到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即使成长了,在外人热爱嘴巴的功用时,她只用眼睛看。她一定知道,却不问他的来历;在她眼里,他还是那个嘴巴恶毒的贺时贵啊……

  “喂,你亲得好痛。”颈间刺痛,她哀哀叫:“贺时贵,你不是说你吃饱了吗?”

  “……成兰,厨房里还有一罐巧克力酱吧?”

  “有啊,你别告诉我你的第二个胃又喊饿了。”她的脸好热,没有阻止他邪佞的手指在她生涩的身躯游行,他又吻又亲的,灼热的气体在彼此间流窜。她结结巴巴地低语:“贺时贵,我、我先警告你,你今天用、用什么地方碰我,就不能用那地方去碰其它人喔……”

  “好比?”

  “好比、好比你的嘴亲了我,你的手也摸到我,还有、还有……喂,你轻点,我的睡衣买不到同一件的啦!”

  赤裸的身体彼此碰触,他的皮肤有点粗,不像女人的肌肤天性细腻,磨得她有点微疼,她心跳好快,很清楚知道这副男性的躯体是她习惯而且深爱……不不,一次等待的过程她就怕到了,她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只要每天能看见他,知道他叫贺时贵,她就满足了。

  “成兰……”他吸吮着她的唇瓣,低哑地喃道:“明天你一张开眼,一定记得我,是不?”那声量好低,几乎消失在彼此的唇间。

  她心里微微发软,小声地但颤抖地笑着:“那当然。好吧,贺时贵,我牺牲一点好了,你可以用点力,在我身上留点记忆,假设我忘记你──那当然不可能啦,除非我被车撞啊被打啊,不然没有人会无故忘掉一个人的,一切都是假设啦,你可以轻轻在我身上留下你的记忆,就算我忘了你,我的身体还是有你的记忆……哇,我是叫你轻轻,不是真咬啦!”从容就义的语气剎那哀哀叫痛。

  “这大概是你有生以来一鼓作气说最多话的时候了……”他轻笑,眸瞳在黑暗里带着隐约的火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是专门负责遗忘的人痛苦,还是被遗忘的人痛苦,以前他只一味认定他才是两人中最痛苦的那一个。

  原来遗忘一个人,对她而言,会是这么的害怕啊……在她的记忆里,到底哪一些才是真实,哪一些才是被修正过的虚构,连她自己都迷惑了,她还能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连成兰,绝对不胆小。

  还是,因为爱他,所以她胆子变大了起来?

  “喂喂……我不要再穿套头毛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同一个地方种草莓啊……”轻轻屏息,感觉他压根没在听她说话,径自埋头做他喜欢做的事。

  “成兰?”

  “啊……嗯?”她有点恍惚、脸红、发热、紧张、心动。

  “我记得……除了那天那卷成人录像带,你一向只看卡通,除了健康教育外,对性知识贫乏得很可怜吧?”

  “……怎样啦?”她细声抗议。跟其它人来比,她是很少接触这方面啦,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他当她白痴啊!

  “……其实,我们还漏掉一项必备动作……”

  “咦?”

  “巧克力酱……”啵啵啵。“健康教育没写,淋巧克力酱,你会变得更好吃……我去拿……”

  “……贺时贵,你耍我啊!”这种时候还这么爱欠扁!用力拉他蠢蠢欲动的身体回到床上,杜绝他把她变成任何一道甜点的可能!

  清冷的空气钻进她脆弱的鼻孔里,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早,她一脸呆呆地醒来,看着熟悉的卧房、熟悉的卡通被套,熟悉的卡通床单……脑袋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看见地上散乱的睡衣。

  咦,她有裸睡的习惯吗?

  才这么想的当口,记忆如潮水涌来……身边的床是空的!

  “贺时贵!”她低喊。

  立刻跳下来,手忙脚乱地穿上睡衣,然后赤脚跑出卧房的同时,注意到屋内淡淡的轻烟。

  “贺时贵!”看见厨房内背对着她,穿着套头毛衣的高瘦男子,她大松口气。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又忘了他,他又不见了!

  她奔进厨房,毫不考虑抱住那个男人的腰,低叫:“贺时贵,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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