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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古代的婚姻本来就跟爱情画不上等号。比如说,你不会因为见不到丈夫而失魂落魄,但你会对那个杨先生失魂落魄;你从来不谈你丈夫的事,但你会对我们说杨先生的事,而且还生怕我们出口批评,捍卫的姿态相当高昂。现在,你要死不活,想回家,怨天怨地的,当真是因为对未来的惶恐、对自己存在的价值存疑吗?不,我认为你全都只是因为杨先生对你的态度。你太在意他了。”周子立持平地分析。

  “子立,我不是的。你为什么一直要谈成我真的爱他似的?我是已婚女子,我──”

  “结过婚不代表你能够从此锁上心,不再为别的男人心动,不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外遇了──噢!”康柔云被范晴狠狠拐去一肘子,戛止了乌鸦言论。

  外遇!

  不!她不会外遇,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是!她绝不会成为那种她最深恶痛绝的女人!

  “我们是朋友!朋友!朋──友!再也没有别的了,要我斩鸡头发誓吗──”

  她霍地跳起来,转过身大吼,但没料到正对着她的竟是──

  杨敦日!

  ***

  “这就是你生活起居的地方?”他问。

  “嗯──”闷闷的轻应。

  杨敦日在小小数坪大的有限空间里走来走去,一直不知道她就住在厌茶楼上。而她的私有物少得可怜。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单人床旁的绣架上。这造型奇特的东西,一入门就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他相当惊奇地轻抚着鹅黄绣布上那只才绣了一半的飞鹰。多么精致的绣工,下针的细腻度,毫不逊于机器所绣出来的,并且更多了股栩栩如生的灵活感。现代的女人,哪个还会这个?

  又一项她并非现代人的证明。

  似乎,他已经接受了她是古代唐朝人这个荒谬的说词,虽不可思议,但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怯怯地,她道:“别人央我绣的,一向都是柔云在替我打理。”她的绣品非常抢手,常常拿到令她咋舌的酬劳。而康柔云也真的很敢,老向那些收藏者狮子大开口。

  “绣得很好。”他道。

  “谢谢。”仍是小小声地应。

  这,都只是客套的场面话。

  三分钟前,她在大吼大叫完后,即看到杨敦日变戏法似的出现在眼前,吓得她恨不得一昏了事,最好马上劈下一道疾雷将她打回唐朝去,别教她面对这种尴尬。

  但啥也没发生。北风依然吹、天气依然冷,日子是寻常冬天的模样,而且气氛很是僵凝。

  然后,周子立建议他们上楼谈一谈,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他们也就无异议地上来了。

  该说些什么呢?刚才,他到底听到多少?

  她有点如释重负,却也有新起的提心吊胆,两相煎熬,让她无语。

  “你──来多久了?”他问。

  “一、一年多了。”她乖乖地回答。

  “怎么来的?”他看向她,仔细看着这个可能真的是来自一千年前的女子。

  她苦笑地答:“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也是,他真的问了傻问题。

  “抱歉。”又问:“有试过怎么回去吗?”

  范喜言苦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试。学小说里面教的去跳崖?给车撞?在雷电交加的夜里奔跑?这太荒唐了,我既然并非那么来,就不可能这么去。”

  他忍不住走上前轻拍她肩。拍了几下,才猛地住手:“呃──我这动作,算是冒犯吧?”

  她点头:“在我们那儿,这是不合宜的。可,这儿不算,我早已适应过来了。”

  “很辛苦吧?”满肚子的好奇与疑问,但并不适宜在她情绪这般低落时讨论这些来满足他的好奇心。何况,比起这些,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得先解决。

  “习惯了。如果你没事了──”打发人的意态很明显。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蒙在棉被里哭。

  “有事。”拒绝被打发,很快地打断她话尾道:“我很抱歉那天那样对待你。也许我对朋友的要求过分严苛,总以为自己赤忱相对,别人也该是如此,才会对谎言特别憎恶、不能忍受。我很抱歉对你发脾气。”

  她瞪大眼,像看怪物一般的看他!

  杨敦日又道:“你的身世太过离奇,致使你有难言之隐。如果不是听到了你那些朋友的说明,别人绝难相信这种事竟会在二十一世纪发生,所以请原谅我只是世俗人,从没在你的立场上去体谅你的苦衷。如果今天是我发生这种事,我恐怕也是相同的处理方式,不,只怕更糟。至少你是试图让我了解的,纵使一切听起来荒诞不可思议。”

  范喜言一颗心高高吊起。

  “你──你相信?并且接受吗?我对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几乎像是外星人了。”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不接受又如何?何况──

  “如果这是另一种欺骗,我也认了。”

  “为什么?”他不是最痛恨欺骗的吗?还是──他已不再拿她当朋友看了?她心为此而一沉。

  杨敦日耸耸肩,给了个避重就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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