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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我在齐家住了半年,就我所知,一片立于荒野的山坡地并不值太多钱。齐家买下富林县两座盛产林木的山也不过花了十五万两,何况是你看中的那块无人问津的荒地?我看呀,舒兄,你是长了一张让人很想坑拐的脸。这一点,你就必须庆幸尊夫人是这般厉害了,他人不敢坑拐不说,还会自动廉让,生怕多赚她一文钱都是罪恶。”刘若谦笑完上立即正色道:“舒兄,季小姐家破人亡,是齐家的罪过。你也知道,小弟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合作事宜,以及尽可能的弥补她;幸而有你,否则今日我所找到的季小姐必定会被蹧蹋了,若真那般,那齐家的罪过则无可饶恕了。八月前,你倾所有救了她,今日,小弟愿代齐家报此恩情,这是齐家该偿的债。小弟身上有着七万两银票,原是为了用来救季小姐出火坑的,既然季小姐被你所救,那这笔银子理当给你——”他话未说完,已被舒大鸿着急地打断。

  “刘兄,这事不能这样算,救出潋滟是我该做的事,更别说她后来成了我的妻子。你不能给我银子,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我在卖妻子了。”他要是胆敢收下这笔钱,必定会给妻子剁成碎片。

  刘若谦动用三寸不烂之舌道:“舒兄,倘若今日,你是不缺银子行善,那么小弟用金钱来表达感谢,未免太侮辱你,小弟断然不会提这事。但,情况不同,你急需为那些落难村人建屋买地,就不该拘泥在这些小理由上头;自然,我也可以单纯丢银子给你,不附带任何感恩的理由,但你会收吗?不会。所以小弟才得搬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心安地收下。你我都知道,这种金钱上的心意是微不足表的,是不是?你就让小弟也参与一分善心吧!何况季家的事件,岂是区区七万两能弥补的?不如这么说吧,今日这七万两,就算是我借予你的,倘若他日耕种有成,你再一一还给我,直到不相欠为止,如何?舒兄,江湖人士别太拘泥小节,如果你再推辞下去,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一串滔滔雄辩,砸得舒大鸿脑袋晕晕转,无言可说,只能一再做垂死的挣扎:“但——但是——但是我——”

  “舒兄,有三百张嘴巴等着您去喂啊!”他重重地砸下一道提醒。

  舒大鸿的挣扎方告停止,只是,天知道七万两要几辈子才还得完。这个人情,他恐怕要欠到死了。

  “好,就这么定下来了,明日小弟陪您上地主那边,小弟的口才相信不会太差,非要在七万两内成交才行。”刘若谦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径自决定后,大大地与他干上一杯。大事底定!

  不知道刘若谦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在今日中午以六万五千两买下那片地之后,决定鸡婆地先代舒大鸿去帮忙那些村人建屋舍,买了第一批材料就快快上路去了,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好似怕什么天灾人祸似的。

  “天灾”是没有,但“人祸”可来了。灾情比舒大鸿预料的更为惨重。原本他还呆呆地以为没事哩,因为妻子的表情一直很平静,谁知道后来变得那么凄惨呢?事情是这么进行的——

  他告知妻子数日后即将起程去看那些村人,帮他们建屋子,约莫在她临盆前会赶回来。

  “你凭什么在别人的土地上建屋?”季潋滟警觉地问着。

  舒大鸿搓着手:“我——买下了,花了六万五千两。”

  “你那来的银子?”她又问,口气温柔极了。

  听起来老婆的心情挺好,他放心了一大半,笑道:“是刘若谦,他借我七万两银子。”

  “借?好,借条呢?将来钱怎么还?一次还多少?利息怎么算?准备用几百年的时间来还清?”

  “没——没有说。也没——没有借条——”天呀!那来这么多琐事得办呀?

  “没有借条,如何叫做‘借’?有那一种借款方式是这样的?你给我老实说来,是什么理由让你收下那笔钱?为什么没有问过我一声?那刘若谦我们才认得二日,素昧平生,为何拿人钱财?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他不是坏人,你也知晓,否则昨日你就不会允许他住下,且又与他谈得那么开怀,怎么——”

  “再好的交情扯上金钱就没有好事,何况我们才认识他多久?而他身上的钱必定是由齐家得来,那么,就是说我们拿了齐家的钱,那是不是在拿了人手短之后,前仇旧恨便要一笔勾消了?是!我愿意相信他与齐天磊,也愿意考虑合作的可能性,但还没有必要有金钱上的往来,你这样教我如何报仇?教我如何能抬头挺胸地做人?我们这样算什么?”

  “不是的!不能这么说!”舒大鸿低叫,挥动双手,急叫道:“他不是那种人,而且,这笔钱是刘公子说感谢我施你援手上让他们减轻愧疚,但我说过了,这是借钱,与你的恩怨不相干,他没有提。而我相信他的正人君子,那齐三公子必然也不会是坏人。我相信的。”

  “借个屁!”她怒火冲天不再隐藏,跳在他面前大吼:“没有借条,而你的确欠了钱,如果今天刘若谦是坏人硬说七万两是你卖妻子的款项,你该怎么办?或,如果那天他突然要收回这笔钱,而你没有,你是不是要拿妻子去抵?拿命去抵?毕竟我是你买来的,不是吗?眼前现下,我在你心中算什么东西?比不上七万两,比不上荒山野地那三百口人,你怎么可以这般待我!”她开始抄起近手可得的物品丢他,烛抬、杯子、木梳、桌巾,最后连花盆也砸了过来,砸得舒大鸿四处逃。

  “喂!不是的,潋滟,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显然他没有机会说——即使有机会也说不过他老婆。反正全天下的“理”都站在她那一边了,他还是用力地闪躲比较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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