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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小男孩想到心酸处,又哭了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啜泣个不停,再也无心理会眼前这个人是鬼魅或是什么玩意儿了。

  “你对哭泣有特别的偏好吗?”

  “我才没有哭,呜——”

  这是不是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你到底在哭些什么?”

  “我——肚子好饿!他们不给我饭吃!”

  “没想到这府邸看来那么大,食物竟然是不够吃的。”真是外表风光,内里凄凉呀。

  “不是啦!他们有饭故意不给我吃。”

  “为什么?”这点她就不能理解了。

  “他们常常这样的,不必为什么。”

  总不能任由常孤雪饿死在十岁这个年纪吧?老方法,变出一袋蜜梅糕,热呼呼的塞到他手中。

  “呐,吃吧。”

  “这个?”小男孩颤抖着手拉开油纸袋,差点给那香暖的食物味给勾丢了心神——吃的耶——一连吃了三、四个,才敢相信一切不是出自于幻觉,而且还是颇感熟悉的幻觉。他以前是不是吃过呀?

  “你在这边是当什么差呢?”梅问。

  “跟着少爷,随时听候差遣。”他含糊地道,一时吃得太急竟噎住了。

  “咳!唔咳!”

  “真不当心。”梅伸手轻拍他背,不料却引来他的惨叫声!

  “哎唷,痛!”小男孩手脚并用的爬离她施暴的范围,哀怨的看着她。

  梅盯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居然得到他这种夸张的反应?

  “我只是轻拍而已。”她声明。

  “我知道。”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光,他又吃将起来。

  “你受伤了?”梅猜测着。

  由于外头的天色早已墨透,一屋子的黑暗与阴寒恐怕不是小孩子禁得住的,于是她拉来角落的破铁锅,丢了几枝柴薪,打出火花,不一会,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也降低了些许寒意。

  “我看看。”她移近他,拉过他左手上还没看手臂呢,已然看见一只十岁小孩的手掌上满是厚茧、冻伤,以及一些没有经过药物治疗,自行愈合的伤疤。

  “哪来这么多伤口呀?你常被打吗?”

  “嗯,所以我要很快长大。”仍残留泪水的双眼迸出一抹眼泪。

  “长大后要做什么?”梅小心地问。

  “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现在打我的人,以后我要打回来!”常孤雪野兽的求生本能至此已开始展现。

  “那些人是谁?”恐怕为数不少吧?

  “门房张奴,总管张才,伙房的张佣,账房的张仆。”他扳着手指一一道来。

  “你的小主人对你好不好?”一听到名单里全是佣人,想必这宅子的主人对下人还算不错吧?

  “还好呀,他心情好时会给我东西吃,心情不好时顶多饿我一天而已。”

  这叫“还好”哇?那“不好”的标准不就是将他打个半死又饿上三天才算哪?当人奴才都这么薄命吗?

  小男孩又接着道:“去年服侍大少爷的小僮被大少爷打死了,我们都好怕会被派去接替那个工作,还好他们嫌我太小就没挑我了。小少爷比较好,他打人时都只用鞭子或竹板,不是用刀剑。”

  “是哦,你该感动得三跪九叩呢。”愈听愈觉得受不了。想不到堂堂一个未来大恶人居然这般的奴性坚强,真令人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大土匪的。

  小男孩很快吃完糕饼,仍然饥饿的肚子透过目光的传达,可怜兮兮的看向眼前这个好心的女鬼。但因长期被大人们招待竹笋炒肉丝(挨打)的教训,让他不敢随便开口索求。

  梅翻了下白眼,再用一片梅花瓣从袖中变出食物。这回是梅香包子,依然是热呼呼的一小袋,丢给他。

  “你多久没吃了?”

  他没空回话,比了个二字,表示两天没吃了。

  “被罚吗?”

  “不是。昨天小少爷不许我吃饭,今天就丢了一些甜糕要我吃,但是被张奴抢走了。到伙房要饭吃,但是伙房的张佣不只打我,叫我去劈柴,还不肯给我东西吃,我就一直饿到现在了。”一口气说完,全心全意进攻食物。

  “你这样多久了?四年来都是如此吗?”

  “我来这边才三年。”他伸出四根手指头。

  “原本的高员外呢?”她替他收回一根多比的手指。

  小男孩好讶异的瞪她。

  “你怎么知道高大爷?他搬到江南去了,后来我才过来这边当差的,高大爷人很好哩,都不会饿我们肚子。”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阵咳嗽声,令他们停止对谈。

  “是谁?”小男孩站起身推开窗子,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冻得直打哆嗦,双眼一时睁不开。

  梅立于他身后,见到一抹黑影消失在矮丛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像是!大祸临头的预感。

  “砰!”脆弱的门板被踹成碎片,吓醒了熟睡中的常孤雪,以及隐形的梅。才要张开眼,便教数十把火炬给刺得双眼失去功能。

  “来人!把他抓出来!”有人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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