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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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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唐俪辞闭目片刻,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你的心事,可以告诉我么?”他方才心绪紊乱,此时神智略清,一笑之间隐隐有稳健之相。 “我……”她低声道,“我……”她终是没有说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我该走了。” 唐俪辞站起相送,他何等眼光,从她刚才一绣肚兜他就知道……她,恐怕有了柳眼的孩子。一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女子,屡屡遭人掳掠,遭人强暴,生下两个不同父亲的孩子,一个托孤他人、另一个不知将会有什么命运……而她自己人在邪教之中,为奴为婢,遭受众人怀疑猜忌,性命岌岌可危,在这种遭遇之下,她却并没有选择去死。 她走了出去,走得远了。邵延屏安排得很妥帖,一名剑手将她送至左近一个热闹的城镇,让她进茶楼喝茶听戏,便自离去。风流店自会找到她,找到她也只当柳眼将她弃在途中,她迷路到此。 唐俪辞倚门而立,手按心口。 她是一个身具内媚之相,风华内敛,秀在骨中,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的女人。 但她最动人的地方,却不是她的内媚。 正在此时,门板之后骤然“嗡”的一声响,一支剑刃透门而过,直刺唐俪辞背心。 “当”的一声,一物自暗中疾弹而出,撞正剑刃,那一剑准心略偏,光芒一晃,没入黑暗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好剑。”长廊之外有人淡淡的道,“可惜。” 唐俪辞依旧倚门而立,眉目丝毫未变,“可惜不如你。” 长廊外有人飘然跃过栏杆,“他若不是不敢露了身份,再下十剑八剑,说不定就有一两剑我拦不下来。”这人貌不惊人,正是沈郎魂,方才宴席之前他突然离去,此刻却在这里出现,仿佛已潜伏暗处许久了。 唐俪辞唇角略勾,似笑非笑,“他若是铁了心要杀我,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咳咳……总有机会。”他咳了两声,缓缓离开门框,“哈哈,你救我一命,我请你喝酒。” 沈郎魂也是涌上一层淡淡的笑意,“救你一命如此容易?方才我若不出手,你可会杀了他?”唐俪辞眉头微扬,笑得颇具狂态,“哈哈哈……一个武功全失、真气散尽的废人,难道还能杀人不成?”沈郎魂并不笑,淡淡的道,“我却以为在你武功全失的时候,只怕比真气未散之时更为心狠手辣。”唐俪辞一个转身,背袖浅笑,“哈哈、哈哈哈哈……这边喝酒。” 池云叫这人“白毛狐狸”,沈郎魂望着他的背影,一人身兼妖气与狂态、温雅与狠毒,他嘴角微微一勾,的确是只白毛狐狸。唐俪辞当先而行,穿过几重门户,进了屋子。沈郎魂微微一怔,眼前之处烟囱水缸、柴房在旁,岂非便是厨房?唐俪辞进了厨房,那厨房刚刚收拾干净,夜色已起,佣人们都下去了,寂静无人。他径直走到案板之旁,伸手握住那柄尤带水珠的菜刀,雪白的手指轻抚刀脊,突地一笑,“你想吃什么?” “苦瓜炒鸡蛋。”沈郎魂淡淡的道。 “夺”的一声,唐俪辞拔起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苦瓜炒鸡蛋,红辣椒炒绿辣椒。” 一柱香时间之后,善锋堂厨房桌上摆了两叠小菜,一碟苦瓜炒鸡蛋,一碟红辣椒炒绿辣椒,颜色鲜亮,热气腾腾。沈郎魂看着桌上两只大碗,“我从不知道你喝酒是用碗的。” “用碗还是用小杯子,难道不都是喝酒?”唐俪辞喝了一口,眼波流转,“就像不管你是用品的还是灌的,这酒难道不是偷的?”沈郎魂闻言大笑,“这是就是你请的酒?”唐俪辞一仰头一碗酒下肚,淡淡的道,“酒是我偷的,又不是你偷的。” 沈郎魂夹起苦瓜吃了一口,嚼了几下,颇为意外,“好鸡蛋好苦瓜。”唐俪辞夹起一条辣椒丝,扑鼻嗅到辣椒的气味,“咳……”沈郎魂诧然,“你不会吃辣?”唐俪辞点了点头,细细的笑,“我会喝酒,却不会吃辣。”沈郎魂道,“那你为什么要炒辣椒?”唐俪辞微微一笑,“我高兴。”沈郎魂吃了一口辣椒,“滋味绝佳,好手艺!”放下筷子,他喝了口酒,话题一变,“那人换了剑,你如何认出他的身份?” “他姓余。”唐俪辞道,“是一个面生的剑术高手,在剑会地位很高,特地带了一把名剑在身上……”他浅浅的笑,“我虽然不知道余泣凤有没有儿子,但是至少不会傻得以为余泣凤死后真的没有人找上门来。”沈郎魂大口嚼辣,“你说他手持青珞,就是想证明行刺你的人不是他?”唐俪辞微笑道,“这至少是他手持青珞的理由之一,不过余负人其人骨骼清明,见识不俗,并不是盲从之流,也非平庸之辈,我很欣赏。”沈郎魂喝下一碗酒,“一击不中,随即退走,他杀你之决心很足,信心也很足。”唐俪辞以筷轻拨酒杯,慢慢的道,“一个好杀手。”沈郎魂淡淡一笑,“喝酒!”唐俪辞举碗以对,“喝酒。” 之后两个人将善锋堂厨房里那一坛酒喝了一半,天已微亮,做早饭的厨子摇摇晃晃走进厨房,两人相视一笑,沈郎魂托住唐俪辞手肘,一晃而去。那厨子定睛一看满桌狼藉,酒少了大半,呆了半晌,“这……这……邵先生、邵先生……”他转身往外奔去,沿路大叫,“有人偷酒!有人偷酒!”中原剑会中人从来循规蹈矩,自然从来不会有人踏进厨房,更不会有人半夜去偷酒。 沈郎魂和唐俪辞大笑回房,池云早已起了,凤凤趴在桌上正在大哭,见唐俪辞回来,破涕为笑,双手挥舞,“呜……呜呜……”唐俪辞将他抱起,他浑身酒味,凤凤却也不怕,双手将他牢牢抱住,刚长了两个牙的小嘴在他衣襟上啃啊啃的。 “怎么了?”唐俪辞微笑,“他又怎么惹了你了?” 池云冷冷的看着他,“伤还没好,你倒是敢喝酒。”唐俪辞柔声道,“若不能喝酒,活着有什么意思?”池云怒道,“你活着就为了喝酒么?”唐俪辞微笑道,“喝酒吃肉、水果蔬菜,人生大事也。”池云被他气得脸色青白,“邵延屏找你,昨夜霍家三十六路拳被灭,又是风流店的白衣女子干的。”唐俪辞往后走去,“待我洗漱过后,换件衣裳就去。” 前厅之中,邵延屏、蒋文博、蒲馗圣、上官飞等人都在,地上放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首,几人脸上都有怒色。“霍家三十六路拳在拳宗之中,也算上乘,只可惜近来传人才智并不出色,风流店杀人满门,浑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上官飞大声道,“我等要速速查出风流店老巢所在,一举将它捣毁,这才是解决之法。” “就算你查到风流店老巢所在,就凭你那九支射鼠不成,射猫不到的破箭,就能将它捣毁?”众人之中一位个头瘦小的老者凉凉的道,“不知对方底细,贸然出手,出手必被捉。”上官飞勃然大怒,但对方却是中原剑会中资格最老、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长老,“剑鄙”董狐笔,乃是不能得罪的前辈,只得含怒不语。邵延屏陪笑打圆场,“哈哈,捣毁风流店之事,自当从长计议,两位说得都十分在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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