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齐晏 > 一寸金 | 上页 下页


  时光弹指,八年的光阴匆匆而去。

  这一日是七月初七,天气晴好,池边垂柳依依,轻拂水面,一旁的蜿蜒曲廊内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笑容明丽,彷佛一朵朵盛放的鲜花,绚烂了整个庭院。

  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欢会的日子,织女是天上手最巧的女子,能够织出天边最美丽的朝霞、织出雨后最绚丽的彩虹、织出变幻万千的流云,所以人间的女子会在这一日向织女“乞巧”,乞求织女能够分给她们一点点灵巧的手艺,于是七夕这一日也叫做“乞巧节”。

  “乞巧节”这一天对全天下的女孩儿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女子们可以相聚在一起自由自在地玩耍,有些什么心事也能在夜晚躲到藤萝架或是葡萄园里悄悄地对着天河倾吐心中的愿望。对所有的女孩儿来说,这一天也等于是女儿节了。

  全天下女孩儿都欢喜的日子,兰王府中的女子们自然也没有例外。

  独坐在池畔凉亭内已一个多时辰的宫元初,隔着窗纱远远看着那些少女们在正午灼烈的日光下晒书、晒水,无数甜美娇俏的姿容,一片盈盈笑语声和着凉风阵阵飘送到他的耳边,消减了不少盛夏酷暑的烦热。

  宫元初伸直长腿,意态慵懒闲散,但那双凝视着其中一名少女的眼神却显得过分专注。

  “等等呀,别急着丢针,先看看水有没有晒出膜来!”

  一脸脂粉厚重、衣饰鲜丽的少妇坐在廊中扬声喊着。

  “二姑娘,奴婢先瞧瞧!”一个年纪尚小的丫头急急地朝装着清水的瓷碟低下头去。

  “等一下,四儿,用眼睛怎么看得出来?你得用鼻尖去试!”一旁身穿杏色衣裙,模样十分素净淡雅的少女轻轻拉住小丫头的手,笑说:“你先憋住气,把鼻尖轻轻挨到水面上,只要鼻尖沾不了水就表示水晒出膜了。别用手摸,也千万别吹水,不然会把膜给弄坏了。”

  “风竺姊姊,我笨手笨脚的,还是让你来试吧!”

  四儿往后退开,笑着轻推她上前。

  风竺轻轻一笑,俯下身,慢慢地用鼻尖触了触水面,水面微微被她的鼻尖按下一个坑,而她的鼻尖一滴水也未沾上。

  “行了,可以丢针试巧了!”

  风竺笑着抬眸,眼波流动,白皙的脸颊被日光照得清丽透亮。

  “我把绣针拿给二姑娘,让二姑娘先来玩儿。”

  四儿是兰王府二千金的婢女,一心想讨好自己的主子。

  “傻子,二姑娘是何等娇贵之躯,会是咱们这种做绣针活儿的人吗?向织女乞巧是咱们丫头的事。”

  穿着浅紫色衣衫的纤瘦少女拉住四儿,轻笑道。

  “花竽姊姊说得是,我太糊涂了!”四儿轻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

  “希望织女多分你一点儿巧,要不然二姑娘可要伤脑筋了。”风竺的取笑惹来众女孩儿们银铃似的笑声。

  宫元初凝觑着风竺活泼的笑脸,在金黄的日光照耀下显得那么明亮动人。

  来到兰王府两日了,很多事情他就算不想留意也忽略不了,其中就包括兰王府里声名远播的四大丫鬟——风竺、花竽、雪笙、月筝。

  这四个女子除了服色不同以外,不论容貌、神情、气质、举止,都几乎神似得教人认不出来。

  据说这四大丫鬟个个聪明伶巧,擅长诗书绘画,精通歌舞琴艺,宫元初在未见到她们四个人以前,直以为丫鬟不过就是丫鬟而已,值得如此吹捧到满城皆知吗?

  没想到,在亲眼目睹之后,才明白她们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

  在他身边服侍过的丫鬟不计其数,但他却从未见过像兰王府四大丫鬟这样气质高雅的仆婢,如不知其身分,要说她们是王府的千金小姐也无人敢怀疑,相较之下,他身边的丫鬟就显得那么普通呆愚、缺乏灵秀之气了。

  他不知道长年隐居在兰王府中从不见客的王府老夫人,是用什么方法调教出这四个丫鬟的,明明都不是亲姊妹,但是俊美娇甜的容貌却相当酷似,不细看根本不容易分辨出来谁是谁,然而虽然她们四个人的容貌神态酷似到让人难以分辨,但宫元初的视线却始终只被一个人深深吸引住。

  那个面容明净似水,娇小如荷瓣,正用可爱的鼻尖试水的少女正是四大丫鬟之首——风竺。

  在无数如花似玉、精致而细腻的容颜中,他就是特别地注意到她,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

  “雪笙,你先投吧。”风竺拈起一根绣针给一旁的白衣少女。“记着,针要南北向,针尖向北,针孔向南,才能让阳光从针孔中射过去。”

  “我知道。”

  雪笙小心翼翼地在水面上放下绣针,无数的女孩儿们纷纷围了过去,等着看水底会出现什么形状的针影。

  晒水晒出来的那层薄膜轻轻托住了绣针,阳光从针孔中射过去,只见一个针影沉卧在水底,状若浮云又似花朵。

  “得巧了、得巧了!”风竺拍手笑嚷。“雪笙绣艺高明,织女再分点巧给你,你不就天下无敌了吗?”

  雪笙脸色微红,笑睨风竺一眼。“我倒要瞧瞧一会儿你会投出什么影儿来,看看是不是能举世无双呢。”

  “好呀好呀!风竺,轮到你了!”众女孩儿们笑着起哄。

  “好,别急别急,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我出丑,不过呢,织女姊姊是疼我的,她一定会让我巧得举世无双。”

  风竺抿了抿嘴,挑眉一笑,用指甲拈起绣针轻轻放上水面,谁知针影一出现,众女孩儿们立刻笑弯了腰。

  “两头粗、中间细,分明是个棒槌!”

  “风竺,你的织女姊姊哪里是疼你呀,她是嫌你笨呢!”

  风竺见了,自己也笑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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