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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没有烛火,他又背对着月光,花竽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黑夜里,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更令她有种巨大的压迫感,他的肩臂也十分粗壮有力,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以及浓重的酒气,她害怕得脸色发白,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就着微淡的月光,男子似乎看出了她内心极度的恐惧和焦虑,淡淡一笑,说道:“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来,你怎么当丫鬟的?”

  花竽倏地仰起头,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你是……”她的心跳又急又猛,仿佛要蹦出胸膛。

  “兰王爷第四子,凌芮希。我的丫鬟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奇闻了。”他垂着笑眼凝视她苍白怯懦的脸蛋。

  花竽脑中异常混乱,她没想过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见到凌芮希,一时慌张得不知所措。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的丫鬟?”他专注地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买进府的?”

  “奴婢名叫花竽,见过四爷。”她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

  “花竽?”凌芮希愕然一怔,恍然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你是老夫人给我的丫鬟。”

  花竽苦涩地笑了笑。来到“云养斋”近半年的时间,凌芮希竟然现在才想起她,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不是一直病着吗?现在可好些了?”凌芮希走到炕床前坐下,暖暖的热炕舒服得让他想直接躺上去。

  花竽怔了怔,隐隐觉得不对,凌芮希怎会以为她“一直病着”?再往深一层想也就明白了,必定是迎月捏造的谎言,骗凌芮希她病了,所以不能近身服侍他。

  “奴婢很好,多谢四爷挂念。”花竽静静转过身点起油灯,虽然屋子里还算暖和,但刚从热炕上爬起来,她已经冷得直打哆嗦。

  “你生的是什么病?都用些什么药?”凌芮希盯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

  花竽呆住,半晌答不出来。

  凌芮希渐渐起了疑心。“你是因为不想服侍我,所以托病?”

  “不是,老夫人把奴婢给了四爷,奴婢就是四爷的人。”她声细如蚊,悄悄侧转过脸,在烛光中望了凌芮希一眼,目光接触的一瞬,红晕立刻飞上她的面颊。

  好俊雅出色的一个男人,浓眉下精睿的黑眸刚劲内敛,宛若一潭深邃的黑泉。

  她的心口怦怦直跳。今日意外见到他,对她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凌芮希了然微笑道。“是我的疏忽,如果我坚持见一见你,你也不用被人藏在这里了。”

  “云养斋有云养斋的规矩,奴婢刚来,什么也不懂,怕服侍不好四爷,被安排在这里也是情理中的事。”她相信凌芮希知道把她藏起来的人就是迎月,虽然她有满肚子委屈,但这些委屈和苦水对谁都可以倾吐,唯一最不能倾吐的人就是凌芮希,她还没有笨到跟他说他宠婢的坏话。

  “你倒是很能隐忍,也沉得住气。”凌芮希悠闲地凝瞅着局促不安的花竽,见她的长发只松松绾个髻,簪饰全无,白净的脸蛋上没有半点脂粉,连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身上只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小袄,微缩着肩,不断搓揉双手。

  “你要冻坏了,快上炕床来。”他低声催促。

  花竽睁圆了眼,动也不敢动。

  “要我抱你上床吗?”凌芮希笑着站起身。

  花竽飞快地摇摇头,立刻跳上炕床,抓起棉被裹住身子,缩进了床角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瞅着他。

  凌芮希见她的神情羞急娇怯,楚楚可怜之态,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他脱下天青色的貂皮褂,脱了鞋,直接在炕床上躺下来。

  “四爷,你……你不能睡这儿……”花竽脸颊红透,手足无措,连忙起身想要下床。

  “不许下床,在我身边躺好。”凌芮希抓起唯一的软枕枕在脑后,半侧着身子看向她,只见她的表情十分狼狈和羞怯,神态极不自然。“老夫人不是把你给了我吗?把我赶走你可是会后悔的。”

  凌芮希的话点醒了花竽。对她来说,眼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凌芮希就躺在她的身旁,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她受到的惊吓太大,思绪一团乱,让她根本无力思考,也来不及做好任何准备。

  “四爷怎么不在宴席上看烟花,却一个人到这里来,身边没有人侍候?”她轻声问,不自觉地怔怔看着他。

  “今天酒喝多了,怕在宴席上醉酒失态,本想先回屋躺一躺,想不到屋里到处上着锁,所以就绕道花坞来,倒没想到你会睡在这儿。”他眼神慵懒地环视着屋内,虽然墙角堆放着柴火木炭和不少杂物,但收拾得还算整齐干净,连窗户上都贴了不少窗花点缀。“这里倒是个隐密之所,你住在这儿也不错,门关起来以后就是你自己的天地了,想必还挺舒服自在的吧?”

  花竽略一怔忡,轻轻说道:“一个人……总是寂寞些。”

  凌芮希深深凝视着她,忽然扬起一抹暧昧的笑容,倾近她脸旁,低声说:“那我以后常常过来陪你。”

  花竽羞得不敢看他,两颊渐渐泛起红晕,像搽了胭脂一般。

  “这是什么?你编的?”凌芮希瞥见炕床边站着几只草编的螳螂和蚱蜢,好奇低拿起来看。

  “那是小时候跟姐妹们编著玩的,留在身边,也是为了睹物思人。”花竽的声音微微低下去。

  “姐妹?莫非是风花雪月中的其他三位?”凌芮希挑眉笑道:“今天在寿宴上看到了其他三个,可惜你没去,要不然你们四个今天又要打出风头了。”

  花竽微微红了脸,低声问:“风竺、雪笙、月筝她们三个都好吗?”

  “看样子是比你好,尤其大哥对风竺疼爱有加。”凌芮希看着她的眼睛,深感抱歉地说:“是我亏待了你,今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花竽心中感动,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想要什么补偿?只管跟我说。”凌芮希轻轻握住她的手,意外地发现她的手晶莹美丽得有如象牙雕琢出来的一般,如雪的皓腕微带一点红晕的血色,握在手里的感觉柔若无骨。

  “奴婢真的……什么都可以要求吗?”花竽不敢缩手,但是双颊已经滚烫得快要烧起来似的。

  “当然是。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看,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补偿给你。”他欣赏着她的纤纤玉指,笑眼底下闪动着一抹迷魅的幽光。

  “我希望可以时常出去走走。”花竽几乎没多加思考,就大着胆子脱口而出。

  “就这样?”凌芮希凌芮希愕然抬高浓眉。

  花竽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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