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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蓉看着她,沉思半晌后,说道:“听说四爷身边有个宠婢名唤迎月,四爷的饮食起居全由她一人贴身照料,‘云养斋’里的大小丫鬟全听她的使唤,你忽然进了‘云养斋’,只怕会受她欺负,倘若你真受气了,定要想办法传话给姑姑,别自己一个人傻傻受苦,知道吗?”

  “是,我知道。”花竽点头答应。

  秦玉蓉凝视着她,想了想,仍有些不放心。“有没有什么东西漏带的没有?现在赶紧回去拿还来得及。”

  “没有,我都带齐了,瞧,姑姑绣给我的帕子我一直都贴身带着呢!”花竽从腰间抽出绣帕,盈盈笑说。

  “这条帕子是你刚进府时姑姑绣给你的,都已经用得这么旧了。”秦玉蓉看着那条旧帕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雪笙不是绣了好几条新帕子给你吗?把这条丢了吧,别让‘云养斋’里的那些丫鬟笑话你。”

  “怎么能丢了!”花竽笑着摇头。“新帕子摸起来不及旧帕子柔软舒服,旧帕子比较好用,何况这是姑姑绣的帕子,再旧也不能丢,不用了也会好好收起来。”

  秦玉蓉闻言,满心感动。

  “你是个念旧情的好孩子,日后若得了主子恩宠,也别忘了咱们昔日的情分。”

  “不会,姑姑,我一定不会忘的。”花竽握紧她的手,恳切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秦玉蓉笑了笑,拉着她走过花径。

  花竽边走边回头,怜惜地看着脚下被她踩入泥地里的落花。

  “凋谢的花就已经是死去的了,你就算踩烂了它也没什么可难受。”秦玉蓉头也不回地说道。

  花竽秀眉轻轻蹙起,心中暗暗叹了口长气。当花朵仍鲜妍时,女子们摘下来插在发髻间增添丽色,可一旦凋零了,便只有由着人践踏的命运,世间为何如此冷酷呢?她悲哀地闭上了眼。

  “花竽,过于心软也是你最大的毛病,若是改不掉,可有你吃不完的苦头。当主子的可以心软,可当丫鬟的心软就只会被踩在脚底爬不起来。”秦玉蓉加重了语气道:“别忘了,你这会儿还不是主子,只是个丫鬟。”

  花竽怔怔地点了点头,神情复杂而迷惑。

  来到“云养斋”后,花竽依依不舍地泪别秦玉蓉,秦玉蓉对着前来接花竽的头等丫鬟迎月交代了几句“花竽是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现在拨给四爷使唤,望四爷善待”的话后,便转身离去了。

  花竽不舍地望着秦玉蓉走远的背影,迎月漠然站在一旁打量着她。

  “你就是中秋夜宴那日艳惊四座的风花雪月之一呀?确实颇有些姿色,叫人忍不住都想多看上几眼。”迎月微微冷笑道。

  花竽闻言,回眸望向迎月,只见她那双细长妩媚的丹凤眼正细细盯着自己瞧,面容十分娇俏秀雅,却因眼中的倨傲冷淡,让她看起来并不好亲近。

  “多谢姊姊赞美。”花竽屈了屈膝,笑道:“风花雪月只是我们四个姊妹的单名,我的名字叫花竽。若论姿色,我还不及姊姊呢。”她谨记着秦姑姑的教导,千万不要与这位四爷跟前的宠婢口舌交锋。

  “嘴倒还真甜啊!”迎月眉间微露得意与不屑。“听说老夫人调教出来的风花雪月一个个歌舞刺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花竽笑着摇了摇头,含羞道:“我只精一枝画笔,在歌舞方面粗笨得很,总是挨老夫人的骂,真正无所不精的是老夫人,我们四个姊妹所学的还不及老夫人十分之一呢!”

  迎月无声一笑,转身跨过门坎,走进“云养斋”,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老夫人把买来的丫头一个个调教得技艺超群又如何?一样改变不了身分低贱的事实,再怎么出色不凡也都是服侍主子的奴婢,运气好最多也就捞个姨娘当当,还能有多大的前程?”

  花竽微窘,指尖捏着衣角,慢慢跟着迎月走进屋。

  “老夫人是我命中的贵人,老夫人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不敢奢想什么前程。”她低低地说着。老夫人总是再三对她们四个人说,虽然她们出身低下卑贱,但是若能得到主子宠爱,收房为妾,那便是她们人生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她视为人生中最大的目标,迎月却如此不以为然。

  “不敢奢望是假话吧?真不奢望还来这儿干么呢?”迎月冷笑道。“你我都是当丫鬟的命,我可没有你的命好,你有老夫人调教,又有老夫人这个稳当的靠山,一来‘云养斋’便是头等大丫鬟,直接把这儿的大小丫鬟踩到了底,哪像我们这些人,谁不是从粗使丫头苦熬起来的,要熬多少年才有机会给四爷倒个茶水,你却这么轻松容易就到四爷的身边来,不出几日,真当上了四姨娘又有什么可令人意外的?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

  花竽总是认为自己就是命不好才会被买进兰王府当丫鬟,没想到“云养斋”的宠婢竟还对她说自己的命没有她好,她本就生了一颗谦卑的心和一副软心肠,迎月的几句冷言嘲讽换来了她的怜悯与同情,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吃过苦也没有半点功劳,一进“云养斋”就占了便宜而感到内疚起来。

  “论资历,我是远远及不上迎月姊姊的。老夫人虽然言明我是头等大丫鬟,但是我知道‘云养斋’有‘云养斋’的规矩,迎月姊姊素日如何调配‘云养斋’里的众姊妹,我都听姊姊的吩咐,原有的规矩不用因为我而打破。”她跟着迎月穿过院子里栽植的芭蕉树和梧桐树,走进抄手游廊。

  “你要听我的吩咐?”迎月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几声。“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可别怨我。”

  “我不怨姊姊,姊姊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只要众姊妹们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怨我,我也会心安理得一些。”花竽盈盈笑道,话说得十分真诚恳切。

  迎月深深看着她,冷眸中有一缕寒光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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