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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正想发怒的夏和若看到他嘴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又瞧了瞧放在大筐上散热的饭,灵光一闪,她看见了他放下身分的用心,以及那丝柔情。

  霍地,鼻头一酸,眼眶中有着讨厌的圆珠子滚动。

  “怎么又哭了?哭多了不值钱。”那眼泪戳着他的心窝,让他不舍又愤怒,女人的身子里面为何会有这么多眼泪?

  段玉聿的手一伸,以指接住滴落的晶莹泪珠,放入口中一吮。

  “就是想哭嘛!止不住。”两世为人,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都没哭,可是一听到他无奈又纵容的语气,泪水就不自觉地往下流,好像雨水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想哭就哭吧,爷的女人不需要忍着,大声的哭,嘶吼的哭,天塌下来爷给你顶着。”大丈夫当如是,顶天立地,给心爱的女人顶起一片天,不让她花残叶凋零。

  没有二话的,他借出宽厚的胸膛任她蹂躏,比后脑杓还大的大掌一按,让她面向胸口靠着。

  掉几滴眼泪很难为情,但看到他视死如归又包容的神情,眼中满含泪水的夏和若忍不住笑出声。

  可是笑着笑着,眼眶中的泪珠不断地滚落,她由抖着双肩的轻泣到呜咽,慢慢地好似不胜伤心,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要把心、肝、肺都哭出来似的。

  她双手捉着段玉聿的前襟,头埋在他怀中,尽管她觉得自己已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头都痛了,但她的哭声并未传出小屋,为了挡冬日里的风雪,厚厚的墙足有三寸。

  段玉聿一动也不动任她靠着。

  不知哭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一会儿,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抽抽噎嘻的鼻音,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

  风歇了,雨停了。

  “我把你的……呃,衣服哭湿了。”她怎么能哭出这么多泪水,太不可思议了。

  “我衣服多到能穿一件扔一件,不差这件。”不过他会留下来,因为上面有她珍贵如鲛珠的眼泪。

  她一听,被逗笑了,哭过的秋水眸子清美如朝霞。

  “又哭又笑,小娃儿心性。”没长大。

  她调皮的一吐舌。“小娃儿你还要。”

  “要不要做我的女人?”小娃儿他也要,谁叫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动心,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不要。”她中气十足。

  “要不要酿酒?”胆肥了,敢冲他横眉竖眼。

  “要。”

  “本王不如一缸酒……”他吃味的一沉目。

  “对……对地酒越陈越香,跟你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夏和若也懂得看人脸色拍马屁。

  “嗯,算你转得快。以后你酿的酒只有我能喝。”她这双葱白纤手亲手酿的酒岂能落入他人口。

  “那么多酒,你喝得完吗?我打算一年酿五百缸酒,一缸一百斤。”

  她力气不大,酿不了太多的酒,她只是想把“夏爷爷”教她酿的酒全酿过一遍,每种都留下五缸,等十年、二十年、百年后再开缸。

  酒坊里卖的酒以魏老头酿的为主,他本身就会酿七、八种颇受欢迎的酒,再加上她给的七张酒方子,够酒坊扬名立万了一日后只怕供应不求。

  “喝不完就留给爷的儿子,一代传一代,你能酿千秋万代的酒吗?”他用轻蔑的眼神睨她。

  “你有儿子了?”很大的失落感一涌而上。

  段玉聿轻笑着搂搂她。“等你给爷生。”

  面色涨红,她鼓着腮帮子一推。“不生。”

  §第七章 下人的冒犯

  一觉醒来,夏和若伸了伸懒腰,蓦地僵住,一双宛如黑玉的眸子睁得又圆又大,充满错愕。

  这里是哪里?

  她脑海中有无数的疑问,可是找不到能够解答之人。

  她犹记得自己在酒坊翻动着蒸饭,然后一瓢瓢地装入缸里,略做搅拌后用平石压住缸口,搁置几日再看有没有发酵,然后就等它发出酒味,静置三到六个月。

  而后她准备了天麻、大枣、枸杞等中药材为辅料,经切片、粉碎、煮制、炒制、蒸制等工序处理,再以陈醸的上等糯米酒为酒基,浸泡药材,静置一段时日。

  起酒时过滤去渣,配上优质蜂蜜、冰糖为调料,最后精酿而成,这便是益智明目、补血生精、清补不燥的贵州天麻酒,一种纯饮的药酒。

  尊贵的王爷在一旁清缸、洗缸、抬缸,做一些装缸的事前准备,他竟吭也不吭一声地陪她做了一个日夜。

  想到此,夏和若心里有一丝异样感受,似喜似忧,带着淡淡的苦,又有些青涩的甘,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让她有种承受不住的心虚。

  指点山河的长乐王是翱翔天际的苍鹰,而她只是长在山野间,仰头望天,平凡到不受待见的野草。

  “我不能在这儿,我得回庄子去,不然幽草找不到我会着急……”掀开细滑的水云丝锦被,夏和若匆匆下床,不敢多做停留,穿上绣着海棠花、滚着银边的绣花鞋。

  她很清楚这屋子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太华丽,充满贵气,处处可见比她家还富贵的摆设,大气而奢华。

  心里有个猜测却不敢落实,她心生惶恐,有些人、有些事是她不能奢望的,只能埋在心底深处。

  “做我的女人。”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高攀不起。”

  夏和若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四句话,同时也在警惕自己,她不过是一个商家女,小小酿酒娘,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皇室宗亲是她望而仰止的高山,她看得见,却终其一生也爬不上去,太遥远了。

  “夏姑娘,你要去哪里?”细尖的声音忽地一起。

  果然是他。

  一见长英的身影从弯曲的花丛小径走来,夏和若高高吊起的心终于落下,有些安心。

  这里是长乐王的一处居所,八九不离十。

  “回郅我来之前所在的地方。”她绕过长英,打算从大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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