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简璎 > 爱人向后跑 | 上页 下页


  “是映文吗?”

  然而没有嘈杂的背景音乐,彼端,一道温柔而悲伤的妇人声音传来,让她足足愣了好几秒。

  这是谁?

  “不好意思,刚刚失礼了,请问您是哪一位?”对方的语气对她是既温柔又熟稔,然而她却完全认不出人家的声音来。

  “我是小芃的母亲。”温柔妇人说。

  听到这里,公孙映文立即坐了起来,精神全回来了。

  “原来是伯母啊。”笑容立刻充盈了她的眼,她热切地问候着对方,“好久不见了,您好吗?”

  方芃是她在哈佛的同学,两人同住一栋学生宿舍,感情好到每晚轮流睡对方的房间,当时的她们都有一股千金小姐的骄气,可是却臭气相投极了。

  方家在法国南部经营饭店,因为懒得舟车劳顿,所以方芃不喜欢回去,每逢假期,她的继母——也就是电话里那位自称是方芃母亲的好好妇人,总会不辞辛劳到美国来探望方芃。

  方母会在她们宿舍住上几天,替她们煮好多家乡菜让她们两个大女生解馋,这总是令她羡慕不已,因为她的母亲从来就不会想去看看她这个女儿过得好不好。

  “映文,这个时间打给你,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她爽朗一笑。“没关系,现在是台湾时间十一点半,不过我是夜猫子,都很晚睡,您不管多晚打给我都很方便。”

  奇怪了,她总觉得方母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哭了很久似的,难怪她刚刚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映文,你是小芃最好的朋友,她总是念着你,嚷着将来要你做她的伴娘,所以我想……我想这件事有必要第一个告诉你……是这样的——”方家的女主人吴芝娴吸了吸鼻子。“刚刚医生宣布小芃已经不治了,虽然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你……你不要太难过才好……”

  才说完,公孙映文就听到对方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无法回神,脑中嗡嗡作响,好像有人突然在她脑门打了一剂麻醉,让她暂时不能思考。

  不治……

  方伯母说小芃不治……

  “不治”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没办法医好,死掉了,才叫不治,不是吗?

  可是,小芃怎么会不治呢?

  那样活活泼泼、健健康康的一个小女人,去年她来台湾玩的时候,她还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开着车,两个大女生就这样环岛去了,一路上疯疯癫癫的,买了一车子的纪念品和土产。

  这样的小芃怎么会忽然说死就死呢?

  不不,她不相信,今天一定是愚人节,小芃最皮了,她一定是串通了她母亲来开她的玩笑!

  “小芃是前天在义大利出的车祸……跟她……跟她同行的同伴伤重昏迷……小芃虽然急救了二十四小时,还是救不回来……”

  耳边是吴芝娴夹杂着抽噎的断续说明,但是公孙映文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已经变冷变冰了。

  她最好的朋友方芃死了……

  方芃死了……

  她感觉到床好像会转,坐在床上的她也跟着三百六十度的在旋转。

  今天,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天啊?

  一路上,包括在机舱里,公孙映文那足以盖掉三分之二面孔的超大墨镜始终没拿下来。

  她的双眼已经肿得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所以她不想拿掉墨镜,不想看到镜子时提醒自己那件令人伤感的事。

  方芃离开了这个世界,此行她要去参加她的丧礼。

  她总是说她要去方家的度假饭店看看,没想到第一次的拜访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人世多无常,不是吗?

  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树下。此夜江边,月暗长堤柳暗船。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来岁花前,又是今年忆去年。

  她轻吟着一首她与方芃都爱的诗词,感触油然而生。

  “方芃、方芃,从今尔后,我公孙映文要和谁去追忆大学生活的种种趣事呢?我们这份夜夜促膝长谈的情谊,又有谁可以替代得了呢?”

  她问着自己,然而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了。

  带着感伤不已的心情,她几乎没睡的抵达了法瑞边境。

  方家在蕾梦湖畔经营的度假城远近驰名,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这个小镇坐拥白朗峰壮丽的山景与蕾梦湖的灵秀之气,水色引人人胜,一到镇上,她浑身的毛细孔就仿佛自动张开了,迎接着自然的气息与天地间的水气。

  体恤丧家的忙碌与悲伤,她自动自发拎着行李找到了与度假城距离不远的蕾梦庄园。

  秋阳里飘散着花草的气息,她终于摘下了墨镜。

  她动也不动,静静凝视着眼前那红色石墙和砖瓦屋顶的典雅建筑物,想像着方芃奔跑在其中的画面。

  方芃喜欢笑,有着银铃般的笑声,宿舍里常充满着她开朗的笑声,想必这栋房舍里也是吧?

  一抬眼,她看着二楼窗台上鲜艳摇曳的不知名花朵盛开,有种错觉,彷佛方芃会从那里探出头来,笑着对她招手似的……

  猛回神,一张男性的面孔跃进她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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