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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贺宝儿好动,邵云湖天天带着她做操,又是玩比手画脚,又是玩大风吹,每天流汗,守夜的小丫头说,宝小姐现在晚上都不会醒了,天天一觉到天亮。

  二夫人赖氏,四夫人章氏,五夫人皮氏都分别带着儿女过来看,当然不是关心贺宝儿,而是知道全太君把长子的孤女给贺逐光照顾,等贺逐光成亲后,婆婆势必会让贺逐光把贺宝儿收为嫡女,从此有娘家,有弟弟,有依靠,贺宝儿未来有贺逐光这么一个爹,自然是得走动一下的。

  小孩子敏感,贺宝儿知道这些伯娘婶娘不是真心爱自己,懒得应付,几位夫人见自己讨了没趣,也只能算了,难不成还跟婆婆告状吗?贺宝儿可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邵云湖看那些富贵夫人吃瘪,也觉得好笑,千万不要觉得孩子不懂事,就耍弄心机,正是因为不懂事,所以按照直觉,一点客套都没有。

  贺宝儿午睡醒来,张金妞给她擦了脸,换上衣服,贺宝儿又往邵云湖身上扑,“邵娘子,我们去花园走走。”

  邵云湖想着连续几日没出太阳,院子也不热,遂笑着说:“好,我们玩你跑我追。”

  贺宝儿拍起手来,“这个好。”

  月圆刚刚给她穿好鞋子,咻的一声跑了出去。

  她人小腿短,跑得自然没大人快,可是邵云湖深懂跟孩子玩的道理,是让孩子开心,不是跟孩子比输赢,于是一直维持着三五公尺的落后,没追上,但也有一定的威胁性。

  贺宝儿冲出锦乡院,跑过青砖路,回头看一眼,邵娘子居然离自己好近,尖叫一声,又继续移动双脚。

  邵云湖穿到书中以来,一直在做农活,体力可是一级棒的,维持距离不是难事,想着让贺宝儿跑两刻钟,发发汗也就差不多。

  贺宝儿进了紫薇丛,贺府中的紫薇长得比大人都高,邵云湖一时之间视线受阻,只能循着路径往前,等出了紫薇丛,这才发现出口处就是荷花池上的曲桥,曲桥中间有个八角亭,亭中数人,另有丫头烧茶伺候——邵云湖想起温嬷嬷说,贺大人有时候会带同僚回府谈论公事,让她们没事千万别乱跑。

  邵云湖大急,“宝小姐,不要往前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贺宝儿却是已经看到八角亭中的贺逐光,开心大叫,“三叔。”

  孩子的世界没有害怕,曲桥左弯右弯的,短腿长腿都一样跑不快,贺宝儿就这样直直跑进八角亭,一下抱祝贺逐光的大腿,“三叔。”

  邵云湖随后跟上,额头上有跑步出的汗,也有心里焦急流出来的,“各位大人失礼,我马上带小姐下去。”

  饶是有朝中官员在座,她还是不愿意自称奴婢,这是她身为现代人小小的尊严,她是人,不是奴。

  贺逐光摸摸宝儿的头,“又是一身汗。”然后对着桌边三人说:“小侄女这才五岁,不懂事,让长孙大人,苗大人,宋大人见笑了。邵姑娘,把宝小姐带回院子。”

  邵云湖连忙伸手要抱,贺宝儿却往贺逐光怀里钻,她偏不。

  留着花白胡子的人说:“贺大人不用客气,妇人孩童,能听得懂什么,我们继续谈朝政,孩子喜欢的话,继续待在这里就是,下官的孙儿也是黏下官,下官日日出门都抱着不肯放,大人怎么跟孩子讲道理。”说到后来,隐隐有得意之色。

  比较年轻的一个人跟着说:“长孙大人言之有理,我们乃朝中大臣,讨论朝政理所当然,又不是行那不义之事,难道还怕个妇人孩童听去吗?”

  肤色最黝黑的那个文人心想,长孙大人跟苗大人都讨好贺大人了,自己可也得跟上,“我们谈论之事天下皆知,也不用藏着,话说回来,这小娃这样亲近贺大人,让下官好生羡慕,下官的亲儿子对下官可生疏得很,我俩在一起他永远一句话都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小娃娃却是个贴心小棉袄,下官羡慕贺大人。”

  邵云湖想,哇,这能让贺逐光请到府中商谈事物也不是小人物吧,怎么这样会拍马屁?她还想着肤色黑看着老实,没想到还有一套。

  贺逐光见三位大人都不反对,也就没坚持了,“三叔跟同僚在说正事,宝儿听着可以,但不能插话。”

  贺宝儿连忙点头,嘴巴闭得紧紧。邵云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就站在八角亭外沿。

  伺候的一等大丫头正在演示茶艺,邵云湖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水丹青,但她对茶艺没什么研究,也不确定,只是见能在茶水中作画,很是稀奇。

  石桌四面的四人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都是针对朝政——皇上想颁布新法,广征民意,不要说朝中大臣,就连一般老百姓都能讨论。

  听得一会,邵云湖知道长孙大人是四门博士,苗大人是太常博士,宋大人官位最低,是八品四门助教。

  四人说着学制的改革,这科考看似公平,但也有很大的作弊空间,譬如说明明是甲考生上了红榜,官府收了钱,让乙考生冒名顶替。

  邵云湖也在网路上看过,不是每个考生都有钱在京城等到放榜,他们回了家乡,等待喜报,却不知道人生已经被偷走了。

  贺逐光觉得应该由朝廷补助一笔款项,让所有考生都能在京城等到放榜,亲自去确认,总无法冒名顶替了吧。

  宋大人却说,大人好心肠,可是我们东瑞连年战乱,哪来这么多银子?

  邵云湖猛然想起,今年是不是天晁二十二年?

  天晁二十二年秋冬,江南鱼米之乡会有多种虫灾,原本还产出农作物的土地一夜被毁,湖中原本能捞出的鱼虾都是死亡状态。

  邵云湖记得,这本《伐越传》到天晁二十二年,开始进入真正的天灾人祸时期。

  官府没钱,加重税收,人民吃不饱,怨声载道,然后就是真正的战乱,地方群雄割据而起。

  她是日子过得太顺,一下忘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背脊一阵凉,一阵热,如果她真想不起来就算了,可是她记得,就要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战争跟饥饿,是最不能被原谅的两件事情。

  邵云湖心里有事,所以晚上陪着贺宝儿吃完饭,哄她睡后,去敲了贺逐光的书房——灯还亮着。

  温嬷嬷开了门,看到她很意外,“宝小姐怎么了吗?”

  “宝小姐睡了,我有件事情想跟大人禀告。”

  温嬷嬷原本还想着大人不开窍,邵姑娘又守礼,两人是要怎么增进感情?现在看得月升枝头,大人在案头读书,邵姑娘自己主动敲门,岂不是挺好的?

  “邵姑娘快些进来。”抱持乐观其成态度的温嬷嬷侧着身子让她过,“邵姑娘有什么事情就自己跟三爷说,老婆子去厨房给三爷端碗绿豆汤。”

  邵云湖一个屈膝,“温嬷嬷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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