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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小月儿,爸要出门了。”风董轻拥了一下看似软弱的女儿,硬着心肠将她交到温靖邦手中。

  但这回他一点都不担心温靖邦会再欺负女儿,因为,这里可是他们风家的地盘,他有的是眼线盯着温靖邦。

  若是他胆敢对风影月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他会立刻赶回来打断温靖邦的狗腿,绝不心软。

  温靖邦很明显的感受到风家下人的不友善,但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照顾好风影月。

  “影月,你累吗?要我扶你回房休息吗?’’看她站了这么久,他想抱她回房休息,却没想到犯了错。

  “请连名带姓的叫我,那样我比较习惯。”风影月冷着心说,“再说,我的腿也没残废,我自己会走。”

  温靖邦立刻道歉,“对不起,我改。”

  他如此谦卑却让风影月的心更痛,她……不想听到他对她低声下气。

  她喜欢的是以前那个骄傲得无与伦比,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温靖邦啊!

  “你可以走了。”她试着朝他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让他看清楚她已是个瞎子,不值得地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我真的不需要你的照顾,我在我们风家过得很好。”

  她是故意提点他,在风家,他只是个外人。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愿意将眼角膜捐给你,我宁可自己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也不愿见你失明。但你父亲不敢善自作主,所以,目前我的双眼只是暂时放在我身上,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交到你手里。”他发自内心真诚的说。

  风影月却激动的浑身发起抖来,“我、我才不需要……你走、你走!”

  她说得够清楚了,她既不要他的同情,更不需要他的弥补,她只要他从此远离她的生活圈,他是听不懂吗?

  “很抱歉,我做不到。”温靖邦眼见她的情绪又变得激动,只能造次的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起,“你今天的情绪似乎太过激动,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她先前从楼梯上滚下,除了头部、眼部,身上也被撞得浑身是伤。

  许是他刚才那番话隐隐打动了风家下人们的心,再加上通常人们都是劝合不劝离,是以风家的下人转而祈盼起家里最善良的小主人能得到屑于她的幸福。

  所以,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甚至指出风影月的房间位置。

  “你放开我!”风影月很生气、很激动,“我说过我的腿没断,我自己会走……”

  但……被他抱着的感觉好好,她才挣扎一下下,便因依偎在他怀中太舒服,而不再以肢体语言抗议了。

  抱着她走进她的房间,温靖邦再次觉得惭愧,原来她从前过得这么悠哉安适,可她却为了讨他96欢心,宁可学着吃苦,只为满足他莫名的大男人

  主义。

  他是真的对她不起。

  将她轻轻的放在舒适而柔软的大床上,温靖邦轻声的问:“想睡会儿吗?”

  风影月不说话,有点倔强的趴伏在床上,不肯理他。

  他默默的走到门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由于他没再发出任何声响,风影月僵着身子,之后缓缓的坐起身,偏头试图听出房内有无他人在场,并以极轻极细的嗓音问:“有人在吗?应该没吧!”

  自从失明后,她的听觉变得敏锐起来。

  温靖邦本来在她问“有人在吗”时就想立即回答,可还没来得及张口之际,已听到她自己的回答,便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着她慢慢的伸出两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床沿下了床!以两脚试探的触碰到拖鞋穿上,再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墙的方向贴近。

  直到确定能摸到墙面,她才很小心谨慎的扶着墙往浴间走去。

  温靖邦害怕她会被门槛绊倒,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腰,“小心!前面有门槛,脚要抬高些。”

  但风影月却没想感激他的好意,她隐忍了这么久,就是希望没人盯她,以便她能进厕所方便,没想到他竟然躲在暗处窥视她。

  一这么想,她气得以脚跟用力的踢他,虽然仅穿着拖鞋,踢人一点也不痛,但她就是想发泄积郁的怒气,“你走!我自己可以做任何事,不需要你的鸡婆。”

  可温靖邦却没退缩,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进厕所,捺着性子问:“你想上厕所吗?还是想洗澡?”

  “不关你的事!”她看不见,只能凭音辨位,想将他推出她的势力范围。

  可他急了,“风影月,你在介意什么?我们是夫妻啊!你身上有哪里我没看过?”他的意思是,她不用在他面前感到不好意思,他俩曾很亲密过。

  但风影月却在乍听到他的话语后,整个人一怔,情绪莫名的失控了。

  “哇——”她突然悲从中来,“你走——我死也不肯让你看!”

  突然被父亲丢下、突然被丢回他身旁、突然找不到女佣帮她处理私密事物……种种的不满都让风影月感觉很受伤,更加有种自己是个残废的认知。

  于是,从一开始失明到现在累积的所有委屈与痛苦,全在此时宜泄出来,“哇呜……谁都别管我,让我自己一个人、一个人……”

  她动手捶打着面前的墙,一次比一次用力,小手捶得都红了。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硬是挤进她与墙中间,住她将如雨般落下的小拳头招呼在自己身上,“你打,尽情的打,你发泄吧!”

  都是他让她承受到这么多磨难,他活该受罚。

  风影月用力的嚎啕……

  自出事后,她一直没怎么哭过,因为她怕让父亲担心,所以她强忍着,只在夜深人静时咬着被子暗暗啜泣。

  可今天父亲不在,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哭出心底的悲哀。

  “哇……哇哇呜……”她用力的哭、尽情的哭、悲愤的哭。

  温靖邦惟一能做的只有将她小小的、颤抖不止的身上揽紧,任她宜泄心头的哀伤。他边听着她悲切的哭声,边看着她伤恸欲绝的小脸,忍不住深自检讨,他怎能将她伤成这样?她还是个小女孩啊!

  由于哭得太激烈,哭得都累了,以致她连洗澡、上厕所等事都得由他帮忙了。

  只是当他在为她做这些事,当他触碰到她的身躯时,她故意绷紧身子,让自己像具木头人般,消极的抗拒。

  可能是发泄得很彻底,所有的力气已用尽,风影月后来再没出房门一步,连晚餐都是由温靖邦送进房内。

  他牵着她的小手走到小茶几前坐下,没理会她像是迫不及待甩掉他手的难受感觉,继续拉起她的小手,将碗筷放人她的手中。

  “今天有鱼、有鸡、有……”

  “我不想听!”她截断他的话,决定让他看清一件铁一般的事实——一个失明的人是多么的无助,她深信他绝不会想长年照顾一个废人的。

  她故意以筷子触碰桌面,沿着盘子将筷子伸进最靠近她的盘内,夹起一样菜,她移过小脸贴近筷子,夸张的张大小嘴,右手拿筷子将莱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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