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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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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抱得好紧、好紧,紧到她浑身骨头都疼了,可感觉到颈项边那迅速扩大开来的灼热濡湿,她心软得一塌胡涂,只能放柔了身子,任由他箍拥着。 安鱼温柔地拍抚着他坚实宽厚的后背,眉眼暖暖,声如呢喃。“阿延啊,姊姊不怨你了,也不替我自己可怜了。” 他长长睫毛犹沾着泪,抬起身来,低头呆呆地看着她。 “是,我是薄萸娘。”她对上他的目光,释然一笑。“虽不知为何撒手西归后,再睁开眼,我就成了现在的安鱼。” “朕就知道是你,”他又哽咽了,眼睛却发亮。“我就知道,是你!” 她笑了,喟叹。“我们前一段是有名分惜是无缘分,十四年相依相伴,最后才落得个双雁离散各自分飞,如今上苍垂怜叫我能再回来,许是就是让我解开这个心结和情劫,也叫我回来告诉你一声,我很好,我也不恨你了,往后,你我各自好好儿的,就好。” 严延满眼狂喜傻傻笑着,听着,忽然越听越不对劲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僵硬的看着她。 “你现下也看见了我已是安家女,”她平静地回视他,“薄家和前生宫中的一切于我已如浮云,你如今也能放下执念——” 他心口一痛,脸色变了。“你这是想跟我划清界线?” “是各自珍重。”她笑笑,云淡风轻。 严延好半晌没有说话,身上的气息却瞬间变得阴郁危险,她可以感觉到环拥着自己的臂弯紧绷且隐含盛怒,不由无声低喟,小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他不愿放手,神情严峻,半点笑意不存,低头牢牢盯着她。“你今日跟朕摊牌,就是为了劝朕从此与你桥归桥路归路?” 安鱼向来熟知他的脾性,知道他现在定然是怒大了,可他们之间有些事、有些话不说清楚,不代表它便不存在。 “阿延,现在你是一国之君,首要之务便是治理好大阙,让百姓安居乐业,朝政清明,四夷来归。”她顿了顿,睫毛低垂。“再有,便是尽快择淑媛,广延皇嗣……” “朕的太子,唯有你能诞育。”他脸色铁青语气强硬。“你是朕唯一的皇后——元后!” 她眼神也冷淡了下来,只觉此时再争论这个,何等荒谬。 方才的温情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紧绷凝滞……甚至有一丝对峙。 “皇上说笑了。”她眉心微蹙,意兴阑珊地道:“臣妾如今身分是安婕妤,这皇后之说,日后还请皇上莫再提了,以免引发轩然大波,惹人非议。” “朕日后还是会把原就属于你的位置还给你的。”严延心一软,以为她是在恼自己只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位分。“若依朕的本心,当初就想下旨封你为后,重新以皇后之礼盛大迎娶你回宫,然安侍郎品阶确实是低了些,朕怕如此厚宠,反而让安家生受不得,所以——” “皇上多心了。”她神情淡然。“安家没有那等野心做外戚,安鱼也当不起这顶凤冠之重……皇上也别忘了,你我有五年之约,五年后,便放我出宫,天高凭鸟飞、海阔任鱼跃的。” 严延一窒,急道:“你、你既然已与朕相认了,怎么还心心念念着要出宫?萸娘姊姊,你当真不要阿延了吗?” 她目光飘忽地望向满院的照水紫梅,笑意清淡。“阿延,咱们都说好了的,否则当时我便是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再踏入皇宫一步。” 他呼吸灼重了起来,咬牙道:“你就这么厌恶这个皇宫……还是你根本就是厌恶朕?” “皇上,”她想叹气。“如若我厌恶你,便至死也不会同你相认。” “那你为何——” “阿延,我们从头至尾就没有真正做夫妻的缘分,”她轻轻地开口,“去了的人,过了的事,再多所纠缠,也只是徒增纷扰。” “萸娘,可朕在你……”他心一酸,声音哽了哽,好不容易才稳住声调说话。“之后,朕心空了大半,像是也跟着去了半条命,浑沌迷茫了三年,才终于幡然醒悟到,朕是爱你的——是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人,情深不能自已的那种心动和念想,而不仅只是姊弟亲情。” 安鱼听着他低沉瘠哑得近乎呓语的倾诉,神情微微感伤,却没有任何受宠若惊抑或喜极而泣的感动。 “皇上,那只是您的错觉。”她顿了顿,侧首淡淡一笑。“十四年的相濡以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你以前不曾爱上我,后来有了贵妃,更不可能会爱上我,臣妾都明白的。” 他一下急得脸色发白,忙辩驳。“不是这样的,朕当初、当初和贵妃——” “您别慌,我懂的。”她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任性的孩子般,慈悯而温柔地包容着他的暴躁懊恼跳脚。“别担心,你我既已相认,我便不会现在就走,你日后若想来找姊姊说说话,姊姊都在这披香殿,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严延满心满怀满口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苦涩。 他现在终于尝到了那种“我把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深深抑郁想仰天长啸撕吼的无奈感! §第七章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春暖花开,严延每每夜深徘徊披香殿外门口,望着里头宫灯晕黄暖亮,而后渐渐熄灯,窗纱后人影不见…… 他闷得心口发涩,修长身形在殿门边一杵就是一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提不起勇气踏进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扳住她的肩头猛甩摇一顿,把她满眼的平静与恬淡和无悲无喜全部摇落一空! 他要她眼里还有他,要她重新恋慕怜惜宠溺地看着自己,就是不要这么……这么该死的慈祥!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 严延额头抵靠在殿门边,低低地长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该怪他自己的。 昔年她心里的人是他,他却不知自己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谁,才会把对乐正焯容貌笑语的那一刹惊艳,当成了一生的心动所在。 可现如今,她历经生死,大澈大悟,把他看淡放下了,可他呢? “朕这都是活该!”他握拳在门柱边重重一捶,拳头指节乍然暴起的剧痛还远远比不上胸口左侧绞拧紧缠如藤的巨疼…… 落在后头恭敬侍立的胡公公见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多劝。 只得乖乖儿地等着皇上自己站甘愿了,最后伺候着神情落寞身影寂寥的皇上,转身离开披香殿。 唉,没有谁比他这个奴才更加明白,自半个月前从披香殿失魂落魄离开的皇上,一回到寝殿就命人搬来了一大坛子的酒,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内殿深深,金黄蟠龙帏幕后,隐隐透来破碎如受伤困兽的呜咽声…… 然而天未亮,上朝时辰一到,待那个高大身影破帷幕而出,再不见前一夜的樵悴痛楚狼狈,只余眼下微微有暗青之色,待梳洗过后,龙袍一着身,冕冠一戴,又是丰神俊朗威仪赫赫的年轻帝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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