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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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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只有他家娘娘——杨海眼眶红了,袖里拳头攥紧——可好人总是不长命的,这才把自己的性命生生熬没了。 这次,有他杨海在,拼却一切也决计不再让娘娘受苦了。 皇上又怎么样?若是皇上再不懂得珍惜皇后娘娘,那就是昏君一枚,谁稀罕谁拿去! 严延虽然不知道杨海此刻对自己是如何的满腹怨气,却也感觉得出杨海还是防他防得紧。 他无奈之余也不免暗自欣慰,有此忠仆在萸娘身边,亦是一大幸事。 “杨海,朕知道今天她委屈了,就是这样朕才要赶紧进去安慰安慰,并且郑重向她保证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眼神锐利肃然,威严道:“贵妃那里,朕自然也不会这样就过了的。” 杨海恭恭敬敬道:“老奴不能做主,还请皇上暂且在此等一等,待老奴进去禀过主子再说。” “……”严延悻悻然,嘀咕了声什么,连连催促道:“快去快去!” 等严延终于能踏进披香殿内殿时,简直感激到快喜极而泣…… 这时也顾不得思及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太窝囊了,反正只要能近身到萸娘姊姊……不,是萸娘跟前就好。 安鱼正在练字,神情闲适,眉目清雅,他目光触及的刹那,彷佛看见了那魂牵梦萦念念难忘的形容笑貌…… 他心头一热,背脊窜过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战栗。 如同他曾经无数次见过的,她低垂粉颈,长发披肩,手指轻绕丝线,穿针而过,在素缎上为他缝制下一片片温暖…… 那时的他,总是冲动地想要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拥揽入怀,指尖穿过她柔软如黑缎的青丝,深深嗅闻着她身上浅浅清甜暖和的幽香—— 可每每心念起,他却又被这狂猛荒谬的悸动震吓得忙别过头去,牢牢握着掌心里的书卷,不断狠狠告诫自己,那是萸娘姊姊…… ——那是他的萸娘姊姊!他最不该兴起轻薄遐思的女人! 于是一次又一次,一遭又一遭,他强迫自己压抑自己,最终催眠说服了自己,他这样才是对的。 严延闭上了眼,胸口止不住的涩涩酸楚。 “皇上来了。”安鱼放下了笔,平静地绕过书案,替他斟了一杯茶递上。他受宠若惊地伸手去接,指尖乍然相触的刹那,她已经缩回了手,神态自若地回到书案后,在碧玉笔洗中淘洗了狼毫。 “你写了什么?朕可以看看吗?”他顾不得烫口地将茶一饮而尽,迫不及待殷殷切切地凑近过去要看。 她眉头微蹙,却也没有阻止。 严延却在看到那娟秀的几行墨字时,心重重一沉——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萸娘,这《清静经》不是你现在这般年纪该习读的。”他强抑下隐隐的惶恐忐忑,正色地道。 “皇上,臣妾不是先皇后,您莫再错口了。”她侧首静静将文房四宝理好,看也未看他。 他一窒,倔强地嘟囔,“你不是姓安闺名一个鱼字吗?朕唤你鱼娘怎么了?” 她也被这话回噎住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可辩驳的,只能暗恼自己这身子怎偏偏就名了同音。 “臣妾当不起您这般昵称,您唤臣妾安婕妤方合礼数。”她神情端庄恭谨地提醒。 他想叹气,更想笑,嗓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和怜爱。“萸娘,你人变小,性子也变小了。” ……这是暗指她幼稚了? 安鱼暗暗咬牙,再懒得与他抬杠,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把书案上的东西自东边挪向西边,摆弄着,就是不愿与他说话。 无趣了,他自然会走。 后宫之中百花盛开,如今连蝴蝶都来了,更何况还有他那心头绝代第一枝的不是牡丹更胜牡丹…… 安鱼这五年内只想待在后宫里做个闲人影子,要熬的便是他这份“愧疚怀念”,待熬干了,涓滴不剩了,届时她要出宫,他定然也不会再有心致拦阻。 她同他赌的就是他这份执念,五年内必定不复残存。 人一死,或许就永远凝结了那一份美好,牢记一辈子,回想起都是最遗憾的心疼,可是如果人还在,一天两天过去,哪个还能长情多久? 尤其是坐拥天下美色的帝王,更是如此。 严延不是感觉不出她的刻意疏离,但在经过曾和她阴阳两隔的巨痛之后,这小小冷淡和拒绝又算得了什么? “你放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满眼怜惜地道:“朕哪里也不去,朕就在这儿陪着你,以前朕所有没能为你做的,自今日起都会一桩桩一件件为你做好。” 她搁在书案上的手一颤抖,随即仍置若罔闻。 当天严延硬是赖到了一齐用过晚膳,甚至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自己跟自己下棋……他不敢自告奋勇充当她的对手,生怕她索性连棋子也不下,还要出口赶他走,后来直拖延到了亥时,见她眉眼生了疲色,这才心疼又不舍地依依离去。 “总算走了。”杨海重重关上殿门,落栓! 安鱼忍不住噗哧一声,眼神漾起笑意暖暖…… 回到自己寝殿的严延,在汤室里梳洗过后身着雪白色中衣,赤着脚坐在龙榻上,尽管殿内烧着地龙,还有瑞脑销金兽炉吐着暖息和幽香,他却觉得自己的寝殿一片空荡荡清冷冷得可怕。 他已经大半年不曾到后宫嫔妃屋里去过了,就连贵妃的长乐宫也只去歇下了两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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