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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不!我没有要杀他!我们问过那骚蹄子身边的丫头,知道瓷枕的所在,我取了瓷枕便想走,但越想到之前的情形心中越怒,忍不住走到床头,想砸死那贱人!我一枕下去,就听谌一声闷哼,然后瓷枕就碎了,然后那贱人开始哭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本来只想杀了那个贱人的,谌以前的习惯都是他睡在里侧,我进去的时候又已经熄了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说到这,又恢复了方才的萎顿之态。夏天的夜晚,空气甚为闷热,她却浑身瑟瑟发抖,汗如雨下。

  成章帝闭上眼,不忍想象当时的乱象。一旁的臣子不敢出声,在心中唏嘘不已。有哪朝哪代的太子竟然是这般不明不白的死法?

  只听得成章帝沉声说道:“你的父亲与朕是八拜之交,当年随朕起兵,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朕才将你许配给太子,本想赐你郑家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谁知……谁知竟害了你们两个!”说到这里,已是语带哽咽。

  “朕知道谌对你不好,所以你做的很多事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上回打死贴身丫环找人顶罪的事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跟别的男人有奸情的事吗?”闻言,肃立在侧的郑潜顿感无地自容。就算太子再怎么不是,她贵为太子妃,又怎么能做出此等丧德败行之事?

  郑氏一声不响地等他说完,才缓缓抬头,憔悴的脸上露出了凄苦的神色。

  “父皇,我知道您对我好,我心中感激。不是您替我撑腰,谌早就把我给废了。您以为当太子妃,以后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就是对我和我们郑家最好的安排?如果今天我是个平民女子,必也欣羡这样的机缘,但是如今我心里的苦,又对谁说去?您这样坐拥后宫佳丽的男人,恐怕不会知道外表的风光下我这个所谓正妻的悲哀!刚成亲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嫌我木讷,不懂风情,生下一个女儿之后,他便再也不碰我了,几年了,您还能算得吗?”

  成章帝长叹:“欣儿出生是在成章十二年……十一年,十一年了。”

  “原来是十一年。呵呵,我都记不清了呢。我就占着太子妃这个位置,守了十一年的活寡。”她下意识地笑着,带点惊异,似乎是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事实。

  成章帝默然,他的后宫里守了更多年的,情何以堪。

  许久,她幽幽地续道:“我努力过的,我编歌舞取悦他,他搂着其中的漂亮舞姬扬长而去;我替他向对他有帮助的臣子平民示好,他说我只会越帮越忙;我找了巫师下咒想挽回他的心……没用,怎样都没有用。我也不是生来就让人糟蹋作践的,我出身富贵,在娘家备受宠爱,但在嫁作褚家妇的这十多年来,我生不如死!”

  “朕没有想到……你们已经到了这种田地。朕不道歉,当年欢天喜地的,也是你。”换了谁,都会欢天喜地。没有好生经营,错的不可能只是单方面。

  “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知道我必死无疑,讲这些也不是为了求得宽恕,只是不说出来,我死不瞑目。”

  “就算你是误杀,朕的儿子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以命抵命,你总没什么不服吧?”

  “我……服,但是请父……皇上行个好,不要怪罪郑家其他人,好吗?”

  “这个容后再议。现在你说完了吗?”

  此时郑氏心中一片清明,既然知道死期已近,就没什么可以患得患失的了。蓦地想到,太子的死会让某些人受益匪浅,哼哼,既然她和太子将在阴间相会,凭什么让他们好过?

  “我还有话要说。您知道我与人通奸,却不知道奸夫是谁,是吗?”

  成章帝摇头,“我既不想追究,当然也就没费心调查。”

  “好,我就要告诉您。是他一直想从我这里套到太子各种行动的情报,是他三番五次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挟我帮他们做事,也是他向我要那个瓷枕。皇上,您该知道那是谁了吧?”

  “是……训?”这一刻,他宁愿他猜错了。诤几乎是不近女色的,也只有那个不成材的七子有这个机会,会使这种方法。

  “皇上英名。为了取信于我,他也透露过不少秦王那边的打算,不知皇上是不是有兴趣听?”

  政敌意外身亡,秦王诤志得意满,正当他准备停止一切活动,努力做一个痛悼兄长英年早逝的好弟弟时,一纸圣谕将他和韩王召到了皇帝跟前,然后被逮捕下狱。

  “怎么样?”幼澜问最近变得很忙、不到起更回不了家的丈夫,手上也不停地帮他换下朝服。

  “父皇派人在秦王府搜出了五哥准备私铸的兵器样品和两件龙袍。事情恐怕无法善了。”父皇可以允许儿子凭人心才智争取太子之位,却不可能容忍任何人谋反。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父皇决定明早给太子发丧的同时赐死太子妃殉葬,至于秦王韩王谋逆一事,将与朝中耆老共议。”褚诜洗手,接过妻子端来的参茶,喝了一大口,放在桌上。

  “太子妃……一定得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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