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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要是本王给你一片真心能留住你吗?”他试探地问。

  “留不住,民妇要回到民妇该停留的地方。”回答得干脆无情。

  他气极了,她说他会害死她?从那红艳的纱罗衫上移开目光,淳于千海闭目咬牙,心紧紧地一抽,三日来,他不眠不休,换来的却是她更深的排斥。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连夜从宫里强行架来御医们,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民妇要回昌乐坊。”

  “好!你就走吧。”他不再挽留,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

  一屋子人随即散尽,孤霜直起身子,呆呆地跪坐在地上,隔了很久,才找回力气起身离开。

  时值深夜,戏园里的竖口上,女伶声线高亢哀怨地唱着小曲。

  “奴家走过黄泉,渡过忘川,心里念的都是我那小冤家。轮回数载,再次为人,逼寻我的他。他呀,他投胎到富贵人家,又是一介翩翩少年郎,唯独不记得奴家。奴家心许冤家啊,可只有湛湛青天记得奴家的痴,只有滚滚红尘记得奴家的情。”

  “呜呜,唱得好。老板啊,你还能多给点帕子吗?这块又哭湿啦。”脸色惨白的孤霜坐在角落里,边听戏边流泪,听到感动处,还跟着园里的人一同叫好。她的右掌还包着厚厚的白纱布。

  每每观赏此戏,她都能哭湿十块帕子。戏园老板和女伶特别喜欢她来看戏,有她在的晚上,生意特别好。

  “呜呜,老板你的词写得太好了。”红着双眼,她又在台下大声叫好。

  “你不是要回昌乐坊吗?”

  嗯?什么时候身边多一个人。孤霜从戏里分神出来,偏头一瞧。吓!仪王大人正挨着她而坐,看样子已经听了半天戏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结巴。

  “我说我放心不下,你领情吗?”他额际抽紧。放她离开兴庆宫,多半只是不愿见她身负重病还要与他争执。他气她的执拗,气她的不知好歹,但终究,他于心不忍啊,索性让她出来,他跟她到昌乐坊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的郎啊,奴家想你想得好苦啊。”台上女伶颤声高叫。

  鼻头红通通的孤霜,与他面面相对,再次泪如泉涌。无声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都止不住。

  她实在很想他啊。女伶的叫喊,仿佛来自她内心深处。然而,面对如此深爱的人,她必须左躲右闪,甚至不惜伤他的心。她上辈子一定没烧好香,才要承受这悲苦的一切。

  “东蓝,让那女伶别再唱了。”女伶唱作俱佳,并无讨厌之处,但见孤霜掉泪,他整个人像被埋进雪堆里。

  东蓝依命上前阻止,戏园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们。

  “既然来戏园,就是讨个欢乐,唱点快活的。”仪王威严地发话。

  “好好好,这就唱这就唱。换曲子。”戏园老板见来人贵气逼人,分明来头不小,哪敢得罪。

  戏台子上奏起轻快的乐曲,戏班的丑角们,施展浑身解数,台下的人擦着眼角的泪,笑得前俯后仰。

  但孤霜的泪还在掉。不是她不爱丑角们的戏,而是她停不下来。如今她的心里,那一年的雨、那一年的誓言、那一年许多的美丽,都令她肝肠寸断,对了,还有眼前死死盯着她的男人,他又在她面前了。

  “为什么还流泪?他们都在笑。”他若有所思地抹去她的泪。泪水就宛如肆虐的洪水,湿透了他的掌心。

  他的心好痛!她藏着关于两人的秘密,竟如此沉重!为什么不分一些给他?为什么?

  “停下!东蓝,让他们都出去,灭了这里所有的灯。”

  一小会,戏班及看倌都被请了出去,戏园里一片黑暗,只留下他与她。

  细微的抽泣声令人心碎。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真的不知道,只好这样做了。”黑暗中,他靠近,温暖的大掌捧起她的脸,修长的身子紧贴着她。

  他吻了吻她冰冷的额头,吻了她不住流泪的双眼,吞咽掉她源源不断流出的热泪。

  下意识的,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她可以抱他吗?可以吗?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神明,没有黄泉,只有黑暗,一个谁也察觉不到她做了什么的地方。

  她日思夜想的怀抱啊!她日夜惦记的男人啊。就在这一刻,请让她放纵一下吧。

  皓腕紧勾住他的脖子,樱桃般丰盈却凉透的唇,熟稔地找到他的唇角,深深地印了下去。

  满心苦涩的淳于千海顿时一震。这个吻好熟悉,仿佛从他诞生,就为寻获这个吻,当他回神过来,想加深品尝,找出这个吻的意义时,对方就急速退开。

  抽泣声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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