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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莫凡……我……我想知道你可以保守秘密吗?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我们靠得非常近,近距离看到他的脸色很凝重。双手用力地,几乎压在我的肩上,却有些微微发抖。是一个意志很坚强的人控制下的发抖。

  "我的母亲现在在急救病房45床,请你务必关照一下,可以告诉阿良和唐翼,但是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明白了吗?"他继续用万分焦虑的眼神对视着我的眼睛,还是那样不容分辩的语气。

  我反手搭在了安学长的臂膀上,以我自己认为最认真庄重的语气说:"安学长请把这里一切交给我吧……"

  "那好,现在李斌教练等着我去讨论队里的事,我现在不希望让他知晓。下午我会回来,那时我再慢慢告诉你。"他忽然退后了几步,快捷地向我行了个礼,"莫凡君一切就拜托你了。"

  安学长离开后我疾奔至病房,看见了安学长的母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那个优雅的中年女性已不在,而是个胡乱套着件肮脏外套,蓬头垢面的憔悴妇人的形象。头上缠着绑带,右腿正吊起在架上,还有……手臂上,右眼下的淤青……于是明白了。

  在我看到这一幕前,"家庭暴力"对我而言仅仅是书本上理论性的名词。

  近傍晚时安夫人已被转至骨折病房……阿良和唐翼接到我的留言后都赶来了。看到这样的情形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

  "好饿……"唐翼的肚子和他的言语同时响起。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着:"我去便利店买些东西回来我们一起吃吧!"

  阿良沉默着点点头。

  五分钟后入病房的是一脸疲态的安学长,看着我们默默守在他母亲身边才稍稍放了心的样子。

  "阿安,可以告诉我们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阿良回过头去,很凝重地看着安学长。

  安学长咬着嘴唇,俯视着他静静躺在床上的母亲,忽然又愤怒又痛苦地用力摇了摇头……

  最后他开口了:"莫凡,可以让你哥以后告诉你吗?只是现在我觉得还是和阿良一个人说,比较好……比较说得出口……"

  我点头表示完全理解,起身离开时阿良轻声叫我:"莫凡,唐翼回来时你们两个人还是先回家好了。"

  我踏出病房回手关门时看见阿良坚定有力地拍着安学长的肩膀。

  唐翼兴冲冲回来时我截住了他,觉得回家毕竟不好,就在医院长凳上坐下了,两人吃着便利店的章鱼烧,有些忧虑地抬头望着天顶的白光灯,一搭没一搭地刻意避重就轻讲着话。

  "唐翼啊!你说你的理想女性是什么样的啊?"我打趣着开始了个轻松话题。

  "我喜欢的女孩类型吗?是要长头发的!"唐翼一下子振作起来,"皮肤带黑一点,但是眼睛很亮……唉,可是莫凡学姐,你说安学长和他妈妈真的没事吗?"

  我苦笑了起来,就连最神经大条,活得快乐的唐翼也无法放下这次的担忧呢……

  终于门开了,不等两个人的沉重表情出现,我就笑着提着胶袋迎上去:"阿良!安学长!想着还是先不回家,等你们比较好。你们一定饿了吧!有章鱼烧和炒面,虽然有些冷了可是还是很好吃的!"

  安学长看着我,很勉强地挤出半个笑容:"……那好……就给我一些炒面吧……"

  阿良在唐翼身边坐下,也沉默了一下说道:"莫凡剩下的什么我也吃一些吧!"

  我和唐翼,阿良,坐在三个贴近的位子上,安学长一人捧着炒面,在隔我们几个位子,灯光幽暗的一角坐下。

  什么话也没有,我们默默坐着,只听见安学长和阿良吃面的塑叉声。

  可我转过头看安学长时,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现那个低着头的人影,在无声地因强烈的感情而颤抖,还正咬牙切齿地把愤怒对炒面发泄,还有,水滴的影子正滴滴落进炒面方盒子的形体中。

  后来我每次想起那天的炒面,和安学长那样坐在一角,沉默地发火流泪的样子,喉咙都哽得很厉害。

  回家后我们两人坐在客厅直至深夜听着阿良讲述的事:安学长的父亲今晨因早餐的一点小小不如意而大发雷霆,对妻子动起手来,扭打中一不小心安夫人头撞上了柜子一角,流血昏了过去,而安先生却熟视无睹,怒气冲冲大骂后上班去。

  若不是安学长晨练后回家发现得早……后果就……

  当然不仅如此,安学长的嫂嫂不巧正回娘家探视,但他的哥哥和父亲在一起,冷眼相观,一样若无其事上班,不顾安夫人的死活。

  安家那不太美好的过去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揭开了,被我和唐翼知晓了。

  对安学长那样自尊心极强,什么都爱自己扛的人真是难为他了,但说不定说出来也是种解脱。我可以想像出阿良在倾听安学长诉说时那坚毅鼓励的眼神,可以让他放心地暴露自己的痛苦,自已的家丑。

  连带我和唐翼都被信任了,才对事件发生的起因明白得如此透彻:安学长的父亲安公平是报社的社长,而母亲八树子比他小了近二十岁。

  二十年前八树子是安公平的报社秘书,随即发展情人关系,三年后八树子怀孕诞下安夏生。

  再隔三年后安公平第一任夫人病逝,娶八树子,那一年长子安永一十八岁,以冷漠麻木的眼光看着他的后母和他的弟弟走进家门。

  幼子安夏生那时三岁,已在无知无觉中过了"私生子"的三年。

  可想而知这后母,幼子和前妻已成年的儿子间是如何的一种不适关系。

  安公平那样自我中心,不考虑他人的行径更不会好相处。

  直到惨剧发生,或许这一家人都在对其他成员的憎恶或恐惧中麻木地容忍而同处一屋檐下吧。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啊!

  那天深夜我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入睡,脑海里都是安学长和他们家人的身影。

  也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并不善良的,可怕的安学长,一脸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看女生时如看尘土般的,轻蔑鄙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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