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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以前,我总以为方卓是个学习的机器。可现在看来,方卓在他们面前还仅仅是小儿科,至于我,简直就是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

  这帮人,不,真真就是机器,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伏在桌上,脸都恨不得贴在书本里,做出“吃书”一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吃”完一本,头都不抬一下,伸手从面前高高一沓书中再抽出一本,继续“吃”。人们说“秀色可餐”,可他们则是“书本可餐”。事实上,他们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不四处转悠、甚至不抬起头活动活动颈骨,就像雕塑那样,摆出一个那么酷的“POSE”,便不再动弹,唯有笔端的“沙沙”声,像春蚕一样吞噬桑叶、吞噬“知识”。

  我目瞪口呆地看,这么酷的地方我闻所未闻,我真想走上前对他们说:“同学,当心痔疮!”

  但是我没法对他们说。这里的“机器”们谨遵“沉默是金”的原则,面容冷淡、神情倨傲得如拒人以千里之外。好像每个人都在严密地监守自己的“精神花园”,并且挂上“谢绝来访”的招牌。

  我讪讪地咽了咽口水。在这个静得听得到针落地声响的教室,空气中似乎隐匿着刀光剑影。

  中午下课铃响了,外面喧哗起来。这堆“机器”特别省事,几乎连油都不需要加。有的直接从饭盒里拿出两个冷馒头,就着饭盒里的榨菜一边看书,一边啃馒头;有的把自己所有的家当压在凳子和桌子上,然后向周围同学小声叮嘱一番,才敢捧着饭盒离去。

  张红也是不出去吃午饭的。她啃着两个大馒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我轻轻地走过去,问:“你不回去午休吗?”

  “午休?!”她瞪着我,嘴里含着一大块馒头,好像我是天外来客。

  “就是睡午觉啊,起这么早,你不困?”我小声解释。

  “都这时候了,谁还午睡?”她啼笑皆非。

  我不懂,这时候?这时候正好是午睡时间啊。

  “我没有时间午睡。若你想午睡,我帮你看着位置吧!”她说着,又把头埋在书中。

  文史楼外,阳光正好。熙熙攘攘的北大学生正骑着彩色的自行车开开心心地去食堂买饭。他们多么年轻、多么无忧无虑、多么前程远大啊!我又羡又妒地看着看着,终于,握起拳头在空中重重砸去——

  “靠!”我竟然骂了一句粗话。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又背着书包,折回文史楼。

  我也发奋学习了。

  不,这话不对,好像我以前是好吃懒做的。准确地说,我更加发奋了。

  我大刀阔斧地砍掉睡觉、发愣时间,坚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考研圣经,两眼通红、步履蹒跚、衣衫褴褛地混迹于那群可 怕的考研一族中,成为越来越具潜力的绩优股之一股也。

  我有很多优势:年轻,所以经受得起失败;不知天高地厚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出校门所以基础好,大部分科目还历历在目;最重要的是,我个性简单,这让我“轻装上任”。

  我进步很快,大部头书看似可怕,但当你把它囫囵吞枣吃下后,再进行“反刍”也就好消化多了。“北京大学光华学院”的噱头听似可怕,但当我做了几套真题、“吃”掉几本光华学院参考书后,也就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在北大,我挺看不惯有些光华学院的学生们,觉得他们尤其一叶障目、盲目自大。但尽管这样,我却“头悬梁、锥刺骨”地要与他们“为伍”,期待着他们伸出和平、友谊的双手把我接纳。所以,这样说来,我心中最瞧不起的还是自个儿。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北大边缘人”的共同心态:只瞧得起自个儿,同时,也最瞧不起自个儿。

  刮了几场沙尘暴后,北京又飘起了满城又恼人、又撩人、又逗人的飞絮。

  听一位农科院的朋友说,目前农科院的一些国宝级老教授们正在苦心研究一种基因,用于抑制春天杨柳飞絮的生长。

  我吓了一大跳。如果自然可以任由人类这样随意改造,那么,这个世界将多么无趣!

  五月底,我报了几个考研辅导班。虽说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而且发自内心地认为没有必要往这些吹嘘得神乎其神的辅导班里砸银子,但看到面黄肌瘦的考生们恭恭敬敬地排着队,讨好地往别人手中塞用自己啃冷馒头、喝白开水省下的厚厚一沓百元大钞,还满脸幸福状时,我便再也走不动了。

  考研辅导班设在北航。

  当我捏着薄薄的一张听课证,站在北大西门的公共汽车站时,这才发现,两个多月以来,我竟然没有好好在北京城转转。(当然,刚到北京那次不算。)

  那时,四环还没有开通,去北航可不是件容易事。记得头次去我至少倒了三趟车,其中一趟还坐反了,白白扔给售票员一枚大洋,令我一路唏嘘。

  可想而知,当我瞎子摸象似的找到北航大礼堂,当时的场景是何等的壮观。

  相信许多参加过考研辅导班的同学应当对此记忆犹新。那场面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人头攒动、蔚为壮观。

  人头,数不尽的人头,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别说座位了,就连地板的缝都看不到。许多同学紧贴墙壁站着,还有一些干脆坐在地上。反正教师用了麦克风,只要长耳朵听就行了。而黑板上的字呢,即使你长了2.0的眼睛,估计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考研生的眼珠子就算再套四个眼镜,视力也不可能超过1.0.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便是:蠢!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把教授的话录成磁带,这样覆盖面又广又方便?既可以让学生随时随地反复听,又可以让教授与考研中心狂捞一笔?(后来,我曾经试验过新东方的网上课堂,我坐在空调房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听俞敏洪的声音,那种感觉是真爽!我曾经劝阻过一位抛妻弃子的朋友来新东方学英语,并建议他尝试网上课堂,哪料,这位大爷竟然嗤之以鼻,不屑地说:“俺不,没有现场感!”当时,我立马送他两个字:“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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