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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们是相爱过的。那次妈妈坐在沙发上讲当年她和爸私奔的时候,爸特意从家里带出了十个煮鸡蛋,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送到她手上,还说过'你跟着我会受苦,但是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话。很感动呢!可就那么一次,以后她再也没提起过了。

  "我就是个傻子。小时候,最开始他们分开我是跟着我妈的,我妈说你去找你那个死爹吧,我就拖着仅装了几件衣服的书包去找我爸。我爸那里太挤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佳,是个漂亮的女人。她问我是谁,我说你是谁。我爸说爱谁谁,你给我滚出去,我特别听话。他让我滚我就滚了,于是我再拖着书包回妈那里,妈说真后悔生下来你这么个死孩子。我说,那我就去死。然后我真的去死了,手腕上到现在还有伤疤,即使有文身也没能挡住,最后被人抛弃在医院的我是被爷爷领回家的。从那之后我才稍微知道了一点,其实家和殡仪馆是有区别的,家的温度要比殡仪馆的温度高很多。

  "心情不好,于是就答应朱林林那个小混蛋帮忙了,也不难,就是去追一个女孩再甩掉。朱林林是我小姨家的孩子,我妈是挺烦我的,但是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挺喜欢我,比如小姨,外婆什么的。谁让我长得帅呢!靠,这张脸和我爸也挺像,追女孩还不简单啊,估计这点也随我爸。

  "我真不愿意伤害那个叫叶细细的女孩,可我还是去做了。我后悔了,真后悔了。那个叫浅非的丫头骂我也就算了,还打了我一巴掌。为了圆满完成任务,我忍了。那样做很龌龊,要不是因为叶细细哭得那么伤心,我还不知道呢。看到她哭,我的心居然难受得要死。喜欢上她了吧?反正她是恨死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有时间一定要问问朱林林,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没问朱林林,我直接去自首了,怎么都感觉伤害两个无辜的女孩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教导主任大骂了我一通,我没听,这么多年他骂的还少啦?他还问我为什么要在手臂上文身,问我是不是要做流氓,他居然不知道十岁那年我差点杀死自己。

  "不说他了,他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是个傻子。还有他名正言顺的老婆林佳。基本上只要是林佳的课,我不是睡觉就是出去玩。

  "说说黎亚吧。他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成绩好,还是班长。五官精致得过分,没有文身,没有耳洞,不染头发,校服永远都穿得规规矩矩。他爸爸是本市最大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他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活。这样一个小王子居然和我成为朋友,有人会不相信的,但这是真的。当年,十三四岁的时候吧。他很矮,又瘦得跟什么似的,经常被校外一些小混混欺负,他不反抗也不屈服,只有挨打的份儿,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去帮他,他当然要感激涕零了。只是之后欺负他的不是小混混,而是我了。他会把从家里带来的蛋糕给我吃,他会帮我做作业(很不情愿的),他会照顾因打架而头破血流的我,他会劝我去上林佳的课。"

  听易水阳讲完他的故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是挺不好受的。又是一个在破碎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啊!

  快走到我家的时候,我问易水阳:"你经常来这里吗?我是说你常到朱林林家去吗?"

  "不,来过几次,我不喜欢她妈妈一脸同情地看着我的样子。"

  "可是你对朱林林很好啊。"我说。PS照片那档子事我还没忘呢,逮到机会我就要酸他。

  "妹妹嘛,是任性了点儿,可毕竟有血缘关系啊。"

  是啊,血浓于水,只是你那个妹妹不要太娇惯了好不好?我心想,并没有说出来。

  早就该说的,朱林林家就住我家后面的一条街。当年我给朱林林的作文打四分的时候,估计她妈正在给某工地的工程师做饭呢。

  真是辛苦啊!

  在我家门口告别了易水阳,我进门的时候妈正坐在外婆留下的缝纫机前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妈,我回来了。"

  "你去干什么了?"妈抬头看了看钟,又看了看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最近妈的病好多了,如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也许会痊愈的。我只是说也许。

  "哦,我的东西落在学校我去取了。"

  "东西呢?"

  "没取到,老师都下班了。门都锁了。"

  "这样啊,那你赶紧去吃饭吧。"

  "是,我这就去。"我低头抱着水杯大口地喝起水来。

  "非,你过来看看。"妈喊住正向厨房走的我。

  "怎么了?"我以为妈妈伤了手了呢,忙紧跑过去。

  "妈最近感觉好多了,今天我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拿出来改了一下,发现自己还会用这机器,不如妈去接点活吧,赚点钱。"

  "不用,妈,真的不用。"

  "说什么胡话啊?你以后上大学不用钱的啊?放心,妈就接些小活,累不到的。"

  我咬咬嘴唇,只能答应。没别的办法,钱对我们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谁让她女儿我无能,赚不到更多的钱呢。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大地像是被铺上了一层薄纱一样。小的时候做过这样的梦,我在花园里遇见了美丽的仙女,她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找爸爸。她就牵着我离开花园,凌波微步,十步一回头。可是仙女突然就没了踪影,只剩下我自己穿着花仙子的衣服。

  如果可以交换时间,交换想念,那么带走花瓣和枝叶吧,留下我,留下我在这里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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