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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断了线了。

  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妈妈了。

  这是很令人沮丧的事情。那也是在想尽各种方式之后,仍旧没有办法解决的事。

  夕阳剩下最后一点光芒,傍晚街道渐渐冷清下来,偶尔会从远处传来一两声汽车的喇叭声。

  绿灯的时候我停了下来。今天发生的事想起来就让人生气,易水阳真是个混蛋,男生都是喜欢欺负女生的吗?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太令人费解了!

  还有细细,麻烦的人物,我已经够麻烦的了。

  我穿过林立的高楼,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过小太阳的时候,发现它画着大大的太阳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它已经荒废很久了。第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来说拆了这里之后会给很多很多的钱,园长答应了。

  幼儿园拆伙了,开发商却走了,钱也没影了,园长光荣下岗了,小太阳就此荒废了。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禁闭着大门的,今天居然被人打开了。

  突然很想进去看看这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就走了进去。这里已经完全陌生了,好像自己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似的。

  它俨然变成了一个破旧的仓库。地面上杂草疯长,那些草高得惊人,它们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戏谑着地面。掉了漆皮的桌子椅子在杂草上摆出各种姿态,有的则被隐没在了草里。

  教室里面此时不知道放着什么,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知道里面被塞得满满的。草实在是太高了,而且茂密,深深浅浅摇摇曳曳。走起路来十分困难。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秋千。

  那里有多少我童年的记忆啊,绿色不知被重刷过了多少次,但还是变成了现在半黄不黄的样子。

  我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于是我放下了书包,拿出面纸向秋千走了过去。擦干净秋千,坐了上去,脚一蹬,飞了起来。

  还好,秋千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载我足以。

  飞起来的感觉真好,只是秋千的铁链已经生锈了,我甚至可以闻到握着生锈铁链的双手发出的锈味。

  它老了,而我长大了。

  黑色的苍穹下我一点点给秋千加速,秋千渐渐地高了起来。我想起来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首歌是这样的好听。小的时候我曾天真地认为星星是只有我一个人才可以看见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只为我而闪烁。当外婆告诉我她也能看见星星,星星是大家的时候,我还特别委屈地哭了起来。

  呵呵,自私的小孩子呀。

  我坐在秋千上,越荡越高。

  记忆像绿色的蔓藤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我伸展开来。当然,那些不开心的记忆已经被仔细地过滤掉了,耳边响起的是小朋友开饭时用勺子敲打桌子,发出叮当乱响的声音。

  在小太阳里的记忆因为叶细细的到来而明朗得多了。这个小丫头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不会再被人欺负。吃饭时她还会把瘦肉丢到我的碗里,用威胁的口吻命令我把它吃下去。

  小时候安静好看的男孩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童年喜欢的小人书,喜欢听的童话故事都快忘记了。那时候玩捉迷藏时永远和叶细细藏在一起,被逮到就是一对儿。

  细细收集的彩色糖纸在我们离开小太阳那天飘散在了风中。我们天真地认为它们会像蒲公英的花种子一样,飘到各个地方去,然后变得更多。

  最后的最后呢。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个一个一个消失了,直到眼前出现模糊浮动的人影,我才收起了记忆的翅膀。

  这个人的样子太模糊了,看不清楚。是幻觉吧,谁会来这里?是幻觉吗?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放慢了秋千的速度,眼前人的样子变得清晰。

  蛐蛐?蛐蛐!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眼前的少年平静地问道。我以为他会很惊讶我在这里的。

  "我?"我停了下来。

  他是蛐蛐。是我的蛐蛐!

  "我?"

  我在做什么?这是什么问题?我在做什么你没看见吗?

  "你不认识我吗?"

  我试探着问道。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忘了我了,他的记忆中没有我。怪不得他不惊讶呢!

  "你是谁?"

  少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着我,好像我是个异类。

  "我认识你吗?"

  "猫,猫……"

  我提醒,说不定他会想起我的。

  "猫?猫?"

  少年努力地回忆着。

  "那天是你让我帮你抓猫的?"

  他想起来了。

  "是我。"我忙点头,"那天是我让你帮我抓猫的。你没抓到,你说那只猫跑得太快了。"

  "我想起来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很好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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