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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轩说卓雅我是不是很贱。那个女人对我不好。我说柏轩找个爱你的男人去看看海吧。躺在温暖的沙滩上,你可以看湛蓝的天还有叫声清脆的鸥鸟。柏轩说我讨厌一切人,男人和女人。如果可以,我会杀了我妈妈。这种不负责任的女人,她从头到尾都错了。她抛下我和爸爸,钻进另一个男人的黑色大奔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恨我爸爸,他是个懦弱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看不住,而且体弱多病。我讨厌所有给这个世界带来累赘的人。我爸爸死的时候,我流不下来一滴眼泪。

  说这些的时候,我读不懂柏轩的表情。是时过境迁的平静还是生硬装出来的坚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柏轩需要倾诉。

  柏轩说我爱我奶奶。我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也扔下我走了。奶奶迫不得已,她是那么爱我。为了不让我看见她因病痛的折磨而扭曲的面孔,她离去的时候,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进被子里。

  柏轩,不要说了。我把被子分一半给她。卓雅,陪我抽支烟吧。接过柏轩递过来的“三五”,我熟练地掀开火机。柳儿在上铺开始翻滚,铁架子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声音很暧昧。

  柏轩的周围有一群男人。他们是哥们儿。一起蹦迪,一起爬山,一起吞掉一杯杯沸腾的Beer。可她不会走近他们,她只是远远地逗着他们玩。她就像幼儿园的阿姨,引导他们做无聊而又刺激的游戏。

  我喜欢柏轩的笑声。她的笑声清澈得就像小河里哗哗响的流水,连河底的沙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我发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柏轩是快乐的。

  曾经,柏轩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卓雅你相信爱情吗?我没心没肺地笑了。爱情就像鞋带,而有些鞋是没有带子的,少了解解系系的麻烦。有的呢,系上带子,看上去也很美观。他妈的,这是什么答案呢?

  我渐渐胖了起来。柏轩会用铝锅端喷香的南瓜鸡汤横冲直撞地冲进女生楼,不把守楼的管理员放在眼里。她们看柏轩的眼神躲闪而异样。柏轩说他妈的我是人渣怎么着我没上过大学怎么着,我他妈的说不定比她们都健康,至少比她们真实。柏轩会逼我吃下大块的鸡肉。我说柏轩,你把我当猪养。

  柏轩告诉我,她小学时就开始收保护费了。帮别人打群架,抄作业打扫教室,每周可以赚到五块的零花钱。她总是鼻青脸肿地回家。她拿赚来的钱买两大团棉花糖。一份是奶奶的,一份留给自己。小时候,她最爱吃的就是棉花糖。躲进奶奶的怀抱,甜丝丝的记忆里又有一份温暖的感觉。说这些的时候,柏轩一脸幸福。那幸福像水泡像彩虹,有让人心痛的美丽。柏轩说她现在还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嗅出一种苍老而心痛的味道,这味道,是属于奶奶的。柏轩的童年是一方废弃的荒原。一扇斑驳的铁门,里面没有温馨的灯光没有轻柔的摇篮曲,甚至没有一双可以为碰破了膝盖的小女孩包扎伤口的手。奶奶总是很忙,做饭、种菜、喂鸡,忙得像只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那个小小的女孩只有托着腮看着天空发呆。

  柏轩说卓雅你会不会爱上我?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会。柏轩,你知道吗?那一刻我非常心痛。

  想让自己犯罪。想让自己沉睡。我是个虚伪的人。

  柏轩睡着了。在我的怀里安静地睡着。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涌上心头。

  柏轩蜷缩着,那是封闭的姿势。那是少女有着防范的睡姿。我笑了,轻轻地说,柏轩,你是个好女孩。

  柏轩,我相信她能听见。

  柳儿又一次夜不归宿。赶在自律委员会来查寝之前,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美地制造了柳儿生病卧床不起的假象。一只咖啡色的癞皮狗躺进她的被窝,莲把牛仔裤搭到柳儿床边的扶手上,猫也贡献出了自己大红的外套。

  其实学校领导对那些溜出校门共筑爱巢的学生,也是像我们军训时打靶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院围墙外面是零零落落的楼房,进进出出的大都是租住房子的学生。下午五点钟之后你倘若有雅兴去菜场逛逛,会看见一对对学生情侣手拉手去买菜的壮丽景观,颇有些居家过日子的小温馨。

   柳儿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了。大一的时候,为那个又瘦又高像打枣杆的教官写了整本的日记。军训的那批教官都是驻大坝的部队,这不远的距离确实为柳儿提供了不少方便。柳儿是我们宿舍最早用手机的人。那会儿她特牛,整天拿着个MOTO娇滴滴地喂来喂去,弄得我们一个个又羡慕又嫉妒,同时也嗤之以鼻。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柳儿与教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倒丰富了不少。一行四人去大坝参观免门票,还可以把柳儿捧回的大把大把的血红的玫瑰,一瓣瓣撕下来丢进浴缸洗澡。效果还是不错的。

   柳儿还是离开了那个不缺少浪漫也会讨女孩欢心的教官。问及原因,柳儿只说了一句话:妈的,那男人贼他妈变态。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惊恐多过愤怒。于是我们都不再问了。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转眼一个冬天又走到尽头。接下来上演的故事便有点红杏枝头春意闹花退残红青杏小的味道了。

  莲拉着我的手,卓雅,也许我要恋爱了,祝福我吧!我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应该彼此祝福。我们要像天启诗人海子那样: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猫和一个物理系的小白脸走到一起。在我的固定思维模式里,理科班的学生都是头脑四通八达思维纵横交错的。我总是怀着一份景仰的心情看他们。他们沉着冷静理智诙谐。曾一度发誓,要找一个学理科的人做老公。他可以换灯泡核算家庭支出深谙营养之道,甚至可以修马桶。莲不客气地说,你在找超级保姆啊?赵本山得了。可当猫和那个小白脸一同出现的时候,我的美好愿望还是发生了雪崩。他有着一张光滑的略显平面的脸。躺着测量,鼻子和嘴巴在同一水平线上。说起话来,声音软得像雨后杉树底端吸附着的鼻涕虫,而且还语无伦次的。猫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解释,他太紧张了。我看是我们太紧张了。担心他临终前连自己的遗愿都表达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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