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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虽然我从不参加联谊寝室的打着"联谊"旗号的相亲活动,大家还是在几次活动中渐渐熟识了,我无聊的时候会跑去找邱晨。邱晨来自沈阳,一米八六,淡棕肤色,是院篮球队的后卫,在他们学院也算一翻云覆雨的主儿。人很不错,有着东北人的热情和义气,属于那种能脱了西服帮人扛行李的东北汉子。当然他对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这孩子让人很放心,因为他除了率直诚恳外,还有个闻名全院的女朋友。他女友出名的原因嘛,说来话长:建筑工程学院是众所周知的光棍学院,每年新生报到时建工院负责接待的学生都流着口水看

  其他学院的花名簿,然后哀怨地说,我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邱晨他们这届全系只有三个女生,就是说,最不济也可以混个季军。开始我们很为这仨妹子担心,觉得是羊入虎口,能全尸出来就不错了。不久之后我们改为建工的老少爷们儿们担心,因为供求比例严重失调,这仨妹子叱咤风云,傲视群雄,俨然三朵建工霸王花。邱晨之流俯首帖耳,任劳任怨,甘为其作牛作马,男人的尊严被抛进万丈深渊。哪像是面对小羊羔的老虎?简直就是训兽师鞭下的小狗狗。

  邱晨上高中时的女友在大连上学,邱晨乃挂女友照片于床头,聊慰相思之苦。邱晨女友美丽可爱,当即赢得全寝色狼的一致好评,并动用班费将照片放大装框,挂在最醒目的位置。一旦有人来访,色狼们必自豪地指着大照片说:"咋样?咱老婆漂亮吧?"

  来人仔细欣赏一番,点头道,"漂亮,漂亮,咱老婆就是正。"

  可怜邱晨不知道自己已被共产共妻,仍精神抖擞地游走于篮球场上,戴着无数顶大绿帽子为院捐躯。

  基于此,我们都觉得邱晨很可爱。当他情深意重地回忆女友时就更可爱了。邱晨其实也就是个借口,我们都是冲着他们屋设施齐全去的,又是电脑又是电视,哪像我们全屋就一手电筒。白不拉嚓老上人家屋蹭也挺没意思,很多女生就变成了邱晨的姐姐妹妹。认哥是大学女生必备的杀手锏,好处在于不明不白,似有还无,进可攻,退可守,关键时刻能转手,是最纯洁的男女关系。

  邱晨和我在一起时比较放松,因为他眼里的我根本是女人中的男人,干什么龌龊勾当也不瞒我。他的电脑桌面是乔丹,不是篮球人而是法国名模,波澜壮阔的F杯美女。我经常指着那两座巨型建筑说,“假!”

  邱晨回答说,“每个A罩的女生都这么说。”

  靠,A又如何?我低头检阅自己。好在粉红女郎里刘若英早说了,“A罩没有关系,挤一挤还是有沟的。”

  有一次他用我的QQ聊天,和一位陌生男子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同生共死,肉麻不已,差点坐在显示器前化成一只大蝴蝶。情深处套出实话,对方原来是我们校区的大四哥哥,就住在二苑四楼。那位哥哥柔肠寸断地说:达令,我不能没有你,来吧,今晚文化广场见,我请你吃饭……邱晨一激动咚咚咚跑上楼,说:我来了,你请我吃饭吧。结果……

  那位哥哥也许后悔自己下手过重,还来看过邱晨一次。两人手拉手聊得挺投机,后来还经常一起去打球自习吃饭洗澡......也难说有无苟且之事。反正我一见他们就撇嘴:呸呸呸,一对大玻璃。要不就问,你们谁是0号谁是1号?为此常被这两个畜生暴打——打女人,哼,真是人渣。

  老马回来那天,就是邱晨帮着抬的行李。说来他们还是辽宁老乡,一路上有说有笑打情骂俏。马艳瘦了,可是人很精神。我问:"怎样?回家玩爽了吗?"老马一脸欢畅的笑容,看来是舒服了不少,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有家不能归的人。

  我好奇心蠢蠢欲动,很想问问她关于柳烁的事,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都憋住了。在情场上没有消息往往是坏消息。有些伤口只能自己一个人舔,旁人打着“关心”幌子的询问,可能是一把迟钝的刀,会一点点凌迟心灵。

  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

  我们没有流血/却都已经牺牲

  掩埋殉难的心跳/葬送一世英名

  废墟上的鹰/盘旋寻找残羹

  夜空中的精灵/注视游魂背影

  忽然一阵钟声/注视黑鸦鸦的寂静

  歌颂这壮烈/还是嘲笑这神圣

  ——王菲《将爱》

  那一天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天像往常一样蓝,阳光灿烂,树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很多年以后我还回想起那一天,温柔尚在,寂寞永生。

  杨琼高考没发挥好,只敢报J大。我也感觉理科综合不妙,为了求稳更为了他,我在志愿书上也填下J大,那天杨琼看我的眼神非常古怪,我想他是被我感动了,多不容易啊,当着所有苦口婆心试图让我回心转意的老师的面我极其温柔地对杨琼说:“老公,没事。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这螃蟹就横着走。”说完红了脸自我陶醉着,杨琼没说话,使劲抱了我一下。分数线下来那天我用电话查分数,理综果然只考了229,可是语文竟特别争气地考了个单科状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估计J大是没跑儿了,我又欣慰又遗憾。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查分热线开通了,让他赶快看看结果。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只留下一条短信说要去郝老师家问一下学校的事儿。我一路带着特别复杂的心情走向杨家,等他回来吧,要不我一个人在家也心神不定的。

  小区里倒是十分静谧,微风和煦,芳草连天,几枝芍药迎风招展,雪白血红。我不由得想起杨琼屋里挂的那把藏刀,古旧的金属鞘上镶着红绿宝石和松石,透着股神秘的味道。其实他有很多嗜好是我难以理解的,比如收藏刀具,从货真价实的瑞士军刀到喀什的匕首,我还不能问,一问那小子就一脸不耐烦地说爷们儿的事娘们儿少插嘴。我不止一次为他的狗脾气勃然大怒,可是没用,他会道歉会装蒜,可是一转头还是我行我素,虚心接受,成心不改。当初他经常上课走神被提起来,哪次不是我在后面捏着嗓子给他提答案?英语老师当着一教室人说:“我知道每个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有一个好女人,不过你们是不是也太早点?”搞了我个大红脸。那时小样儿的对我真是温良恭俭让,我要月亮他绝对不敢拿星星糊弄我。现在可好,追我时候的谦卑扔进爪哇国,男人啊!真TMD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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