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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看看何炜,笑笑。

  晚上,儿时的狐朋狗友凑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里大摆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说今天开心哪,洛洛,我终于见到你了。来,亲妹子,咱们喝一杯。

  何炜说麻蛋这不行,洛儿有孩子了。

  麻蛋大笑,和大毛二狗拼酒。

  我微笑,含着泪看着麻蛋红红的眼睛。曾经我就用这种的眼神看着胡杨,踩烂了他暖暖的围巾,踩碎了我的春暖花开。

  最后,席散了。何炜说,洛儿,咱也走吧。我点头。

  转身的时候,夜晚清冷的院落里传来麻蛋亮亮的嗓音--

  太阳花花那个出了山坡坡哎,

  小哥哥给妹妹偷出了苞米窝窝,

  你吃得跟俺家的小馋猫猫,

  俺依旧当你是仙女哎

  人间见不了几回回,

  长大了小妹妹飞出了山郭郭,

  哥哥眼泪流得跟长江的水多多,

  小妹妹啊你怎么才能知道哥哥,

  打小妹妹就在哥哥的心窝窝……

  我站得跟雕塑一样。童年的记忆突然间丢失了一样,我忘记了麻蛋的小眼泪忘记了麻蛋的大鼻涕,忘记了他为我被开除学籍忘记了他为我赚学费而坏掉的手……只记得他骗我说,他喜欢上了苏然。

  我握着麻蛋给我的胡杨留下的地址,没告诉何炜。

  麻蛋一直认为我嫁给了胡杨,生活幸福美满。麻蛋还告诉我,苏然嫁给了一房地产商,去了新加坡。

  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我对着他比划着,何炜,过去了是不是真的过去了?眼泪是红色的,一如七年前的夜,胡杨的血从苏然的身体里流出来,一地萎败。

  我告诉何炜,我能感觉到小家伙在踢腿。他就将头放到我的肚子上安静地听,然后就大笑,说这小子真皮,真随我。短暂的安逸让我和他忘记了太多的过去,我也忘了想,当这种安逸戛然而止时,我可割舍得了何炜?

  有一天宾馆服务生告诉我,有位太太找我。

  见到那个女人时,我的所有信念和坚持瞬间坍塌。

  她是那样伤感地看着我隆起的腹部,嘘寒问暖,最后,小心翼翼地提到何炜。她看看我,掏出手帕轻拭脸上微微的汗意,特端庄。我安静地看着她,发现时间从她身上经过,除了平添了几分丰韵之外,她依旧是夜夜我梦里母亲的模样。

  然而这个女老师断然不会看出,我就是当年要喊她妈妈的小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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