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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双手颤抖地打不出来一个字。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我不能一辈子隐瞒着自己和他相爱。元浩离,元浩离,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虚荣,我不过是一个贪心的孩子,沉浸在你的爱情里,想多梦一会儿,可是,我只能爱你,别无出路。

  我冷静地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元浩离,你还记得你的大猫吗?

  就在这行字打出去之后,我恍然明白,我终于失去了元浩离。

  因为无比清醒,所以竟然没有怎么悲伤,我似一个早已知道死期的囚犯,镇定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从容得连自己都惊诧。

  他始终是没有一句话的,就这么沉默着,沉默如死。

  我没有多解释,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神经质行为,当然,我欺骗了他,我以爱为借口,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这个谎话,将元浩离前所未有的爱情,全部占据了。我理解他的愤怒,换作是我,也会一样的愤怒。于是我留给他最后几句话。我说,元浩离,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爱情和记忆,我将永远铭记。爱你一辈子的大猫和蓝色流血事件。

  下线之后我痛哭了一场,凌晨的北京有一种孤独的华丽,华灯灿烂,行人却寥落,如此一座空泛的城,类似于遥远的西安,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华丽,一样的空泛。每个城市都在上演着类似的悲欢,都在流行着类似的音乐,都在穿着类似的颜色,可是我和元浩离的故事,看上去是那么的辛酸和悲苦,似乎一直就是灰色的主题,褐色的旋律,黑色的结局,这一场边缘爱恋永远见不得阳光,永远无法正常地盛开,我们只能在一年一年的蹉跎里,渐渐变老。

  我到酒吧买醉,遭遇小凯,将我拖了回去。彼时,我眼噙泪水,唇边齿间全部都是元浩离这一个名字。

  小凯抱住我,狠狠地说,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琥珀只属于纪念

  失去元浩离的日子,开始如同一面年久失修的墙壁,斑驳疏离,惨不忍睹。

  失去恨死玄机七的网络,如同一座失落的城池,而我,就是那个战败的主人,每日唏嘘不已,仅靠着怀念来维生。不过是一年,城池失尽。那光鲜的两年,遂成为琥珀,好看,但只是纪念。

  我患了网络综合症,每天必须要泡在线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死去的头像,妄想有那么一天,他会突然活过来,喊着我的名字,要我的回应。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像过那个画面。仅是模拟一下那样的场景,也会把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是,我知道,有生之年,他怎可能原谅我,他会恨我,恨到厌恶,他终将,连之前我的惟一的一些好,都在他的脑海里一笔勾销,我所存在他处的,只有欺骗和神经质。

  在我惟一爱着的男人眼里,我是骗子和神经质。

  还是忍不住要探听他的消息。

  明美说,不知道这个猪头究竟是怎么了,失魂落魄似的,几乎不再演出,几乎门都不出,把自己闷在家里,电话掐断了,和一切都失去了联络,有几次乐队的几个朋友去敲他的门,明知道他在家里,但是他始终不开门,后来砸开他的门,看到他不修边幅地坐在那里发呆,他已经快一周没有吃东西了。要知道,地下歌手,不演出就没有钱赚。没有钱,就只能饿肚子。元浩离真的是一个自我毁灭欲望太强烈的男人。

  心如刀割,还强撑着平静。

  低沉地对明美说,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送一些食物去给他。请你帮我,去超市,买足够他一个月吃的食物,并且,转交给他一些钱。

  明美说,不是吧你,玩真的?

  我说,不要问了,请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但是千万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明美沉思了一会儿说,好。

  我取出了我所有的钱,汇给了明美。

  思念的蛛丝马迹

  2002年,北京开始沙尘漫天飞。

  不隔几日,便会出现可怕的沙尘暴。人人谈天变色,天空终日都是昏黄的颜色。

  我每天,必须坐40分钟的公交车,再换一趟地铁,才可以到上班的单位。我到了一个报社,作娱乐记者,紧张而又忙碌,几乎失去了一切的时间。

  我有了很多采访明星的机会,写专访,约他们喝茶,写他们辛酸的成长历史,都是差不多的版本,叙述自己多么多么地辛苦,曾经如何被人踩,云云。那些曾经风靡的摇滚歌手也都渐渐隐退,开始流行周杰伦和羽泉,记得元浩离说过,曾经和羽泉一起演出过。他们现在已经风光无限,而元浩离,依旧黑色地呆在西安那座八风不动的古城里,作他见不得光明的重金属音乐。总会想起元浩离,那么心疼地想念他。一点点蛛丝马迹也会牵出想念他的痕迹,顺便泛滥成灾。

  有多久没有元浩离的消息了?

  一直对他抱有无比的崇拜,以为他是一个天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被别人承认,他甚至越来越销声匿迹,关乎他的传闻,全部都是他古怪的行为,再也听不到那些女人们无比憧憬地谈论他的演出和神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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