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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黎可爱在一个女人面前停下了。

  “您好。”黎可爱跟她打招呼。

  那个女人穿着很显富贵的驼绒大衣,脚上是一双打蜡皮高筒靴子。她围着厚厚的白色围巾,带着茶色的墨镜,看不清模样。

  “你好。”那个女人有礼貌地回应,带点浓重的鼻音。

  那是个陌生中年女子的声音,陆嘉上第一次听到,他站在黎可爱不远处,打量着她。

  “您是妍媸山中学的老师吧?”黎可爱问道。

  “是的,小村活着的时候我负责他的普通话训练。”女人说话慢条斯理,很有教养。

  接着黎可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顺手指了指身后的陆嘉上说:“我们都是耀德中学的学生,想了解一点情况。”

  女人盯着他们,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然后她微微笑了:“我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让两个人不知该怎样回答,黎可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不起来了。”

  “我很出名的,你或许在电视上看过我。”女人说着就笑了,然后补充道,“开玩笑的。”

  陆嘉上和黎可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也怀疑小村的死。”女人继续说道,“特别是他死前的几周,来我这里上课时总是不停地吃零食。我怕他体重增加,影响外在形象和音质就批评他。开始他还有所收敛,可后来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了。整个人看上去越来越呆滞,看上去就像……”

  隔着厚厚的镜片,黎可爱依然能感受到女人恐惧的神情。

  她的声音在薄凉的空气中颤抖,散出雾霭一样的白汽。

  “就像什么?”陆嘉上小声地催问着,鼓励女人把话说下去。

  “就像画室里静止的石膏头像!”女人的声音猛然变得尖厉,她勉强露出围巾的一块脸颊,呈现出青色。

  陆嘉上倒吸口凉气,这个比喻太贴切了,许小村长时间眼珠不动,嘴角露出古怪笑容的样子,像极了一具石膏头像。

  “除此以外,许小村还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黎可爱又问。

  “有的,而且我也报告了警局。那段时间,小村一到我的办公室总说,外面有个人跟踪他。开始我以为他是开玩笑,后来连续几次他都说同样的话,而且不像是撒谎,我就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天啊,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女人说着又把围巾使劲裹了裹,好像那样自己就更安全些。

  “我看到了一个怪人!”女人的声音发抖,“他(她)全身上下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眼镜,看不出男女,看不出表情!他(她)就站在离办公室不远的操场上,直勾勾地盯着这里看!”

  “古老头!”陆嘉上和黎可爱异口同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后来,警局告诉我,他是你们学校的校工。”女人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时候,墓园门口的车子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雨停了,这个世界再次恢复了安静。

  陆嘉上侧过脸去,他看到黎可爱的嘴巴张开,并且越来越大。

  陆嘉上知道她想说话,却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异常艰难。

  后面有什么?陆嘉上马上回头,就在这一刻,他的脸上瞬时退去血色,他看清了,是古老头。

  41

  古老头经过他们身边时,定了定身子,他看了一眼陆嘉上、黎可爱以及那个妍媸山中学的老师。

  那眼神不清不楚,让人心里发毛。

  或许他是为许小村而来?

  古老头很快就走开了,只看到他白色的背影,行动迟缓,有泥点溅到他白色的裤腿上,异常明显,像极了医生手术中喷到白大褂上的血迹。

  女人已经被吓坏了,她想尽快离开,却又不敢疾步走到古老头前面。

  她只能惊恐地在原地跺脚,等待着古老头“消失”。终于,古老头上了一辆公车。

  车子下坡行驶,很快出了几个人的视野范围。远处的乌云很低,快要贴在地上。

  女人也急着离开,她甚至连“再见”都没跟黎可爱和陆嘉上说。

  走了几步,女人又转身回来,把一张她的名片递到黎可爱手中,然后勉强挤出笑容来,眼角的皱纹有些深,她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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