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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泸妮安排着每天每顿的伙食费,紧巴巴地算,一分一毛的抠。然后,想着怎样才能不耽误上课去赚钱。那个时候“打工”这个词已经被人整天地挂在了嘴上,泸妮真想找一份工来打。

  宿舍里动作快的女孩已经和男朋友成双入对,泸妮也有男孩狂热地追求。但沪妮没有心思,面对炽热的追求者泸妮异常地冷淡,连“为什么”都不愿意回答。不是泸妮没有一点动心,面对宿舍女生谈论的那个高大英俊的高一级的凌风时,泸妮的心有些痛苦地动了动,她不是为那个凌风痛苦,而是为自己。她突然发现,即使上了大学,她的生活还是不能完全地重新开始。

  她觉得自己谈恋爱是有些可耻的,一个即将食不果腹的人谈恋爱是可耻的,一个有着太多悲伤记忆的人谈恋爱是可耻的。当凌风站在她的面前用他坦然的眼睛看着泸妮的时候,泸妮有些心跳的同时,想起了血肉模糊的那个男人,想起了妈妈颓然倒下的身体,想起了那个荒芜的冬天,想起了那个荒芜的山头上伫立的英俊少年。

  拒绝自己想要的美好情怀是痛苦的,但泸妮别无选择。

  在几次没有理由的失败以后,凌风像别的失败追求者一样,选择了离开,然后身边很快地有了一个依人的小鸟。谁也没有耐心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熟的桃子,满园都有已经熟了的各色水果,味道各有千秋,重要的是“吃到”。泸妮的孤独是注定的。

  饥饿的大学(三)

  泸妮认真的读书,这是她的习惯,考上大学,读书已经没有动力了,好多人已经懈了劲,享受大学才有的惬意生活,花前月下,郊游远足,和不同学校的异性宿舍发展友好宿舍,然后联谊活动……

  泸妮不能,泸妮在课余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样来解决她的生计问题。

  星期天,泸妮上街了,或许可以找到一些方法,或需要钟点工的小店。

  在一处热闹的地段,泸妮被一排人吸引了,他们的外貌都很简朴,有的甚至像民工。他们的面前一溜地都放上一个纸牌,猛看有点像讨饭用的“诉苦牌”,仔细一看,上面介绍了他们自己的专业,就读学校,并且都有两个大大的字:家教。

  家教,泸妮激动起来,这是个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又比较体面的职业。

  等不及回去,就在附近的一家小卖铺要了一个废纸板,借了一只笔,把她觉得要写的内容都写了上去,她的专业是中文专业。

  十月依旧炎热的阳光下,泸妮站了一天,都没有把自己推销出去,重庆的夏天是没有一点风的,整个蒸笼一样的城市。泸妮已经坐在了地上。他们那一排学生都还没有一个被录用的,问的人是很多,但没有实质性的一步。听说重庆下岗工人也是很多。而且,年轻的主妇们看着沪妮,就会从眼里流露出戒备的神情,一个谁都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年头,谁都要防着别人一手。女人,当然是要防着年轻漂亮的女子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接近晚上的时候,一个圆呼呼的戴眼镜的女孩在一番口头考试和讨价还价以后,被告知录用了。女孩高兴地收了那张纸板,随了年轻的夫妇扬长而去。一排人目送着她,羡慕的表情一览无余。

  半天泸妮才把张望的头转回来,这让她又看到了希望。

  一直等到八点,泸妮慢慢地起来,有点失望但又踌躇满志地走了。她看到了一条门路,一点希望。

  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

  各种联谊活动,周末舞会,节日里的节目表演,恋爱,分手,为朋友解决恋爱纠纷,再投入另一场恋爱……同学们忙得不亦乐乎。这些和泸妮都没有关系。泸妮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想着怎样来解决她的民生问题。钱,只一个钱字,就叫人累得直不起腰来。眼看着包里的饭菜票一点点减少,依旧没有来源来充实它。累,就这样为了钱无声无息地累,累得泸妮心力交悴。

  每个星期六、星期天依旧执着地去了街头,像个卖身葬父的女子一样把纸牌放在自己面前,等待有人来领走。

  又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成绩。

  而泸妮中午已经不再去食堂,早晨就多买了一个馒头,带在自己的包里。中午大家都走了以后,她就从包里拿出已经冰凉坚硬的馒头,三口并作两口的吃下去。长期没有营养的胃对一个馒头已经发出不够的讯号了,但泸妮只能给它一个,不多的饭菜票不知道还要支撑到多久。晚上还去食堂拿一个馒头,在很晚的时候。饥饿,铺天盖地地向泸妮压来,在同学过一次生日要花一百多块来请客的年代,对泸妮最大的困扰是饥饿。学校有对贫困学生的补助办法,泸妮犹豫着,终究没有填完那张表,上面有详细地注明父母的情况,而且还要大家讨论通过。

  得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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