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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陈苔藓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路,不时回头:“兄弟啊,好不容易碰到你有求于我,可要狠狠敲你一笔!”

  何漫山说:“哎,别忘了,这也是在帮你自己的忙,毕竟你也是球队的一员。”又装作害怕的样子,翻钱包,“兄弟,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我……我只带了五块钱出来。”

  “那敢情好!我就把商店最贵的东西买四份,阁下呢,就当在那里。”

  “要我看店铺抵债?”何漫山指指自己。

  “不不不,让进店铺买东西的人看你。”见何漫山愣愣的,陈苔藓补充道,“美色当前,自然赶紧掏腰包了。店铺里可就财源滚滚啊,不出一个小时,你就赎得自由身了。”

  何漫山就摸摸下巴,扮鬼脸:“说实话,我经常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

  陈苔藓看中了一枚戒指,老银的,朴拙得很有味道。沉重暗钝的戒面上伏着一只花纹繁复的蜘蛛,张牙舞爪的,像个女巫,好像是活的,吸收了人气活成了精,能动,可盯着它使劲地看,它又是老样子。

  何漫山是清楚戒指的意义的,不能随便买来送人,可陈苔藓笑得没心没肺的,非要不可,还瞥他一眼:“又不是钻戒,我又不会因为它就哭哭啼啼地非你不嫁,担心个什么?再说,我不会告诉阿九这戒指的来历的。”

  何漫山就买下了。

  付了款,陈苔藓戴上了,戒指有些大,她把它戴在大拇指上,转动着,一遍遍。她对这戒指一见钟情,如同对这个男生一样,一击而中,那么轻易地,撞入她心底。

  虽然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戴着它,对着蓝天看。她的手指洁白,戒指沉静如水。一切有关灵魂的东西都不可抗拒,朴素得催人泪下。

  何漫山说:“以后咱有钱,我要送你一个真的。嗯,铂金什么的。”

  陈苔藓白了他一眼,说:“得了吧,你不如来点实惠的,每天帮我打开水好了。”

  回学校后,他们道别,陈苔藓拿了几张纸和一枝笔,到小花园的石凳边写稿件。

  没一会儿,蒙蒙的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云层很低,温度很高。她没有回寝室,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石凳上方是一株巨大的松树冠,雨丝对她的影响不大。她一动不动,头脑中一片清明。雨丝顺着树叶一滴滴地落下,雨丝、空气,一切仿佛都是绿色的。

  她坐了半晌,将稿件塞进裤兜里,站起身,向月湖走去。月湖是校园的一处好景致,这个季节,荷叶连连,满眼盈盈的绿,叫人神清气爽。

  雨并不大,她抬起头,苍灰的天空,漫天都是沉沉的玄色翅膀的黑色大鸟,风声凛凛。

  翱翔,真是一种孤寂的事业。

  毕业生的跳蚤市场已经开张了,很热闹。自行车、磁带、书架、小说、足球……摆了一地。低年级的同学们在拥挤的人群中淘宝、还价,为了一件自己称心的东西大呼小叫。广播里放的是老狼的《恋恋风尘》,歌声苍凉。

  才走到月湖边,雨就停了,湖水波光粼粼,荷叶上的水珠滚动着,像一颗颗珍珠,不时滑落到水里。

  Y大的景色很好,陈苔藓喜欢选人少的自修教室,外面有阳台,可以看见教室后面的一片小树林。

  她在湖边站了许久,又转起戒指。此生都无法拥有他吧,那么,这么一枚戒指,已成安慰。那只蜘蛛的眼睛是红色的,如同鲜血。它是会眨眼睛的,当你不注意它的时候。你相信吗?

  暮色降临,她往回走。看不见的黑,夜色轻轻包围。校园里远远近近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灿烂了满满一室青春的脸。

  她走进阶梯大教室,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将稿件写完。

  远远地又有歌声传来了,那是毕业生在唱歌吧。陈苔藓听到这样的歌词:

  太阳下山明天还会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地开

  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

  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又到了毕业的时候呢,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选课题,查资料,写论文;参加各种招聘会,递简历,面试;还有些人打算考研,搜罗了大批复习资料、考试信息、高手心得,信心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考研班的生意日益红火,但辅导班课堂上的人,总是递减的函数。从满满一屋,到零星几个。真正走上考场的人有几成,无法预料。

  电台不遗余力地做节目,歌声四起。林蓼蓝因此很忙,常常下了课就往电台赶。中午两点多,正是公汽的高峰期,乏味的车厢里,拥挤的人群,四顾都是陌生的黑。她只能站着,一块很小很小的地方,紧握着栏杆,身体伴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摇晃着。那么多人,簇拥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脸上疲倦而平静。偶尔会有聒噪的妇人,大声地说着话,或者是游玩归来的孩子,唧唧喳喳地闹着,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不过是比她小那么一点儿的少年,他们的世界,如此明媚鲜活。

  有时她被挤到窗边,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世界繁盛嘈杂,生命蓬勃朝气。她带着大量稿子和磁带去做节目。在七楼,俯身望下去,外面灯火辉煌。这夜晚给人巨大的魅惑感,做出的节目也敏感而温柔。

  刘莲出去寄信。她照例抄录了席慕容的诗歌,给江淮寄出,仍化名为吴媛。此举瞒着室友们,她怕她们笑话。江淮就要毕业了,终日很忙,不再试探她,但每一封都回,写着吴媛收,放在收发室的窗台上,隔几日,刘莲就去取一回。有时她疑心江淮站在楼上看着她,抬头看去时,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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